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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会议室里，椭圆形的长桌旁已经坐满了各部门的总监和核心经理。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淡淡的古龙水以及一种属于高层会议特有的、略带压抑的氛围。林小溪作为“晨曦计划”的市场板块负责人，也位列其中，找了个靠近末尾的位置坐下。 她能感觉到，在她进入会议室时，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等着看好戏的意味。她尽量目不斜视，将笔记本电脑和笔记本放在桌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将那些恼人的流言屏蔽在外。 顾言琛准时踏入会议室。他依旧是那身挺括的深色西装，步履沉稳，面容冷峻。他的出现，让原本还有些低语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他在主位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始了会议议程。议题主要围绕公司下半年的资源调配和各重点项目进度汇报。顾言琛听得很专注，偶尔提问，言辞犀利，直指要害。各部门负责人轮流汇报，气氛严肃而高效。 林小溪也简要汇报了“晨曦计划”市场端的近期进展和下一步规划，她尽量让自己的陈述简洁、专业、数据翔实，避免任何可能引起歧义的表述。顾言琛听着，偶尔抬眼看一下投影幕布，或者在她的数据上提出一两个问题，态度与其他负责人并无二致，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会议进行到后半段，讨论到跨部门协作的资源冲突问题。一位与李茂源副总关系匪浅的运营总监——王总监，在发言时，话锋忽然一转，语气带着几分看似无奈的笑意，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小溪的方向： “顾总，各位同事，说到资源协调和团队管理，我最近倒是听到一些……嗯，算是员工心声吧。”他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现在有些年轻员工啊，能力是有的，但心思可能没那么纯粹。总想着走捷径，比如跟上级领导走得特别近，获取一些非常规的资源倾斜和……关注。这种行为，不仅对其他踏实工作的员工不公平，也容易带来一些不好的风气和……闲言碎语，影响团队整体形象和效率啊。”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含蓄，没有点名道姓，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结合最近公司里暗流涌动的传闻，几乎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他在指桑骂槐谁。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好几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投向了林小溪。 林小溪感觉脸颊像被火烧一样，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羞辱、愤怒、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失控。她想要站起来反驳，想要大声质问王总监有什么证据，但她知道，在这种场合，任何失态的反应都只会让情况更糟，坐实她“心虚”。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盯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那样就能隔绝那些令人难堪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就在王总监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准备继续“引申”下去时—— “啪！” 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打断了王总监尚未出口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是顾言琛。他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支定制钢笔，随手扔在了光滑的会议桌面上，发出了那声清晰的声响。他的动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却因为这个小动作而骤然降至冰点。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甚至没有看王总监，而是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最后，那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目光，定格在了王总监那张笑容尚未完全敛去的脸上。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连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都变得清晰可辨。 顾言琛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王总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不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的压力，却让王总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额头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顾言琛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平时更加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警告。 “王总监，”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公司请你来，是让你管理运营，解决业务问题，创造价值的。”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是让你来……当业余的纪律委员，或者传播未经证实的员工‘心声’的。” 王总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顾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顾言琛抬手，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手势，打断了他。那手势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压迫感，让王总监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我用人，向来只看两点，”顾言琛的目光重新扫过全场，仿佛在对着每一个人宣告，“能力和结果。” 他的语速不快，但掷地有声：“谁能拿出漂亮的业绩，谁能推动项目前进，谁就能得到相应的资源和机会。至于那些把心思放在揣测上下级关系、传播不实信息、搞办公室政治的人——” 他再次微微停顿，目光若有实质地落在王总监身上，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我不介意请他去人事部，好好聊聊他的……职业生涯规划。” “职业生涯规划”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所有人都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友好的职业咨询，而是卷铺盖走人的前奏。 王总监的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低下头，不敢再与顾言琛对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顾言琛没有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会议室里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刚才被打断的议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过。 “刚才技术部提出的资源需求，我认为可以优先考虑。财务部配合一下，重新核算预算。继续。” 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进行。没有人再敢提及任何与流言相关的话题，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变得小心翼翼。所有人都被顾言琛那毫不留情、近乎残酷的维护姿态震慑住了。 他不仅是在警告王总监，更是在向全公司管理层宣告——林小溪是他罩着的人，质疑她，就是在质疑他的眼光和权威。 林小溪坐在位置上，心脏依旧在狂跳，但之前的羞辱和愤怒，已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取代。震惊、动容、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安全感。 他听到了那些流言。 他什么都知道。 而他选择了用最直接、最强势的方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不是私下里的安慰，也不是迂回的策略，而是在公司所有中高层管理者面前，一次公开的、不容置疑的站队和宣言。他用自己的权威和声誉，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会议结束后，众人沉默地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会议室。没有人敢多看林小溪一眼，也没有人再交头接耳。 林小溪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当她走到门口时，顾言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林组长。” 小溪脚步一顿，转过身。顾言琛还坐在主位上，没有看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电脑，仿佛只是随口叫住她。 “顾总。”她轻声应道。 “明天和kl公司的谈判资料，下班前发我最终版。”他语气平淡，布置着工作，与刚才在会议上那个气场全开、冷酷逼人的男人判若两人。 “……是，顾总。”小溪应下。 他没有再说话，似乎注意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平板电脑的内容里。 小溪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心中百感交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谢谢”，比如“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无声的凝视。 她知道，他不需要她的感谢，更不会接受她的道歉。他做的这一切，或许有出于对她能力的认可，对项目稳定的考虑，但其中是否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言，或者不愿承认的……别的什么 她不敢深想。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轻轻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门关上的瞬间，顾言琛的目光从平板电脑上移开，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门，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走廊里，林小溪慢慢地走着。阳光从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那些萦绕在她心头多日的阴霾和沉重，似乎被刚才会议室里那场短暂却激烈的风暴吹散了不少。 流言或许不会因此彻底消失，但至少，它们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而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在那个男人构筑的、冰冷而强大的世界里，有她的一席之地，并且，他愿意在她需要的时候，展现出他锋利的一面，为她抵挡风雨。 这种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回到工位，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顾言琛要的谈判资料。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心情却与往日不同。她不再去在意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也不再为那些无聊的流言烦心。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他在会议室里那句冰冷的“我用人，只看能力和结果”，以及那句更具分量的威胁。她知道，前路依然充满挑战，但至少此刻，她的内心是安定而充满力量的。然而，她并不知道，这场看似被压下的风波，只是另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微不足道的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