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陈默的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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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画展，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微妙的气氛中度过。林小溪努力扮演着一个投入的观众，对陈默的讲解报以微笑，但她的心神，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早已飘向了那个发来短信、约定周一见面，随后又两天毫无音讯的男人。 顾言琛的短信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他却再次陷入了沉默。这种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态度，比直接的冷漠或纠缠更让她心烦意乱。她无数次点开那个陌生号码，想回复，想问个明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害怕得到的只是更官方的、属于“顾总”的回应。 周日下午，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林小溪正在公寓里对着电脑，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门铃却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陈默站在门外，手里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食物或礼物，只是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肩头微微被雨水打湿。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阳光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下定决心的平静。 小溪的心微微一沉，有种预感，该来的终究要来。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学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下雨了。”她侧身让他进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默收起伞，靠在门边，雨水顺着伞尖在地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 “不进去了。”他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小溪，我们能……聊聊吗就现在。” 他的语气异常认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小溪知道，逃避不了了。她点了点头：“好。” 两人没有走远，就在公寓楼下不远处的一个街心小公园里。雨不大，细密如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被雨水洗刷得格外翠绿的树木和空荡荡的长椅。 他们并肩走在湿漉漉的小径上，一时间，只有雨声和脚步声。 “画展……还喜欢吗”陈默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嗯，很喜欢，谢谢学长。”小溪低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她知道，这绝非他冒雨前来的目的。 陈默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雨伞在他手中微微倾斜，为他们隔绝出一小片独立的空间。他的目光锁住她，不再有任何迂回。 “小溪，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从大学到现在，我看着你成长，看着你经历……很多事。”他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避免触及她过去的伤痛，“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有段放不下的过去。” 小溪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在陈默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垂下眼睫，默认了。 “那个人……是顾总，对吗”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小溪心上。 她猛地抬头，撞上他了然又带着痛楚的目光。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选择沉默，选择陪伴，选择等待。 “学长，我……”她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 “你不用说什么。”陈默打断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我都明白。像顾言琛那样的男人，很难不让女人动心，更何况……你们还有过去。” 他的理解和宽容，像最温柔的刀，凌迟着小溪的心。她宁愿他生气，他质问，也好过这样平静地接受一切。 “最近，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更乱了。”陈默继续说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他对你……是不一样的。我看得出他看你的眼神，也看得出你因为他而魂不守舍。”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潮湿而冰冷，小溪却感觉脸颊在发烫。 “小溪，”陈默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更加专注，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我知道，让你立刻忘记过去，接受我，是强人所难。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谁在你心里的位置。”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些过去，那些回忆，好的，坏的，我都可以接受。我愿意连同你的过去，一起包容。我不在乎你心里曾经住过谁，我只希望，从今以后，你的未来里，能有我的位置。” 他的话语，像一阵暖流，涌入小溪冰封的心河，试图融化那些坚固的壁垒。这是一个男人所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理解和承诺。不计较她的过去，只期盼她的未来。 小雨依旧在下，周围静谧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陈默的眼神真诚、热烈，带着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温度。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林小溪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大学时代就默默关注她、在她最失意时给予温暖、始终包容她一切犹豫和摇摆的男人。他那么好，那么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理应得到一份全心全意的回应。 她应该答应他。应该抓住这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告别那些沉重、复杂、充满不确定性的纠缠。 嘴唇微微颤动，那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她点头，陈默眼中会迸发出怎样惊喜的光芒，他们会有一个平静而温暖的未来。 可是…… 就在那一瞬间，顾言琛的身影猛地撞入她的脑海。 是他在迎新会上冷漠疏离却让她心跳加速的一瞥； 是他在会议室里言辞犀利却让她暗自佩服的专业能力； 是他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的“我无条件信任”； 是他在庆功宴阳台那句石破天惊的“三年……什么都没改变”； 是他笨拙却真实的关怀——那件西装，那杯牛奶，那箱药，那条短信…… 顾言琛带来的，是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极致吸引力的风暴，是让她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复杂情感。而陈默，是风平浪静的港湾，是温暖舒适的阳光。 她曾经贪恋港湾的宁静，以为自己可以在那里栖息。直到风暴再次降临，她才惊觉，自己的心，早已习惯了在惊涛骇浪中为那个人跳动。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与伤痛，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无法剥离。 对不起，学长。 我的心，太小，太满，已经装不下另一个人了。 它被困在了三年前的机场，困在了那个男人的眼眸里，从未真正离开。 巨大的愧疚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陈默充满期待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学长……”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陈默头顶炸开。他眼中那簇微弱却坚持燃烧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发出。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嘴角努力向上牵动，想要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不用说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疲惫，“感情的事，没有对错。是我……来得太晚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最后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那目光里有痛楚，有不舍，有释然，还有深深的祝福。 “小溪，”他轻声说，像是最后的告别，“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加班到那么晚，记得按时吃饭……如果……如果他让你难过，别忘了，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说完这句，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过身，撑着伞，大步走进了迷蒙的雨幕中。他的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和落寞，很快便消失在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小溪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撑着伞，冰凉的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她的鞋尖。她看着陈默消失的方向，泪水终于忍不住，混合着雨水，汹涌而下。 她失去了一份珍贵无比的温暖和守护。 她亲手推开了那个可能给她平静未来的男人。 心像被撕裂般疼痛，为陈默的黯然离去，也为自己这无法控制、飞蛾扑火般的情感。 雨，渐渐停了。天空依旧阴沉。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缓缓挪动脚步，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慢慢地走回公寓。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湿冷的世界。房间里一片死寂。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为一段尚未开始就已结束的可能，也为那份早已深入骨髓、无法摆脱的旧日痴缠。 哭了不知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她抬起头，红肿着眼睛，望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那个陌生号码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然而，她的心，却在经历了这场痛彻心扉的告别后，奇异地变得清晰而坚定起来。迷雾散去，前方的道路只剩下一条，无论那条路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她都只能，也必须，走下去。她的战场，从来，都只在一个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