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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无路之下，林啸夫妻二人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他们趁着夜色，像贼一样溜进那些早已无人居住、或被遗弃的破屋里四处翻找。 幸运的是，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些被遗漏的粗盐和杂粮。 靠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收获”，他们不敢再有丝毫停留，连夜逃出了已然如同囚笼的安阳县。 跑到城外河边，望着茫茫四野，两人彻底失了方向。 官道是决计不敢走的，谁知道会遇到兵还是匪。最终，他们决定沿着河流往深山里走，想着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跋涉，竟阴差阳错地摸到了这片河谷附近，又被尽职尽责的“哨兵”黄雀发现并驱赶…… 杜若听完，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外面的世道，竟然已经崩坏到这种地步了 易子而食……抓丁充军……坚壁清野…… 她忽然想起那个卖给她菜籽的慈祥老妇人，急忙问道：“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经过一个小村子” 林啸愣了一下，点点头，脸色更加灰败： “经过了一个……但、但已经被烧光了，一片狼藉……什么都没剩下，也没看到一个活人……”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证实，杜若还是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窒息般的难过，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那个老人……那些菜籽……她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她看着眼前的林啸，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的妇孺，再想起那个葬身火海的村庄和可能已然遇难的老妇人。 最初那点“硬起心肠赶走他们”的念头，终究是无法说出口了。 她走到那可怜的包袱前，对林啸说：“打开，我看看。” 林啸连忙上前，将包袱解开。里面除了几件破旧的衣物，几个陶罐和碗，就是那小半袋杂粮和一小点粗盐，再无其他。 杜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物品，这才对冯田点了点头。 冯田沉默了片刻，终于侧身让开通路，沉声道：“跟着进来吧。” 林啸夫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瞬，随即脸上流露出近乎痛哭流涕的感激，拉着儿子就要跪下磕头： “谢谢！谢谢壮士！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杜若和冯田立刻侧身避开，不受他们的礼。杜若说着规矩： “可以在这里暂住。但是山洞只有一个，我们要住。你们的住所，自己想办法解决。” 林啸连连点头，带着妻儿走近河谷后，他指着不远处那个简陋的驴棚急忙道： “今晚我们就和驴挤一挤，明天，明天我们就搭个窝棚，绝不打扰恩人。” 冯田没再多说，转身往山洞走去。杜若看了一眼那怯生生的孩子，补充了一句： “菜地里的菜，可以摘了吃。水潭里有鱼，自己想办法钓。” 这算是允许他们获取食物。 林啸的妻子，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女人，此刻眼中终于有了点活气，她拉着儿子，再次笨拙地想要道谢，被杜若摆手制止了。 这妇人虽话语不多，却极有眼色，手脚也勤快。 她只是粗粗扫了一眼那片菜地和蔫头耷脑的鸡群，心里便大概有了数。 她带着儿子林虎，主动去菜地里拔草、捉虫、浇水。 又去四周挖来各种草籽，细心喂给那些不肯吃粮食的野鸡。 黄雀站在高高的树梢上，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这几个新来的不速之客。 当看到谢彩娥和虎子的脚步无意识地试图靠近山洞方向时，它立刻发出一声极具警告意味的长啸，猛地俯冲下来。 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吓得母子二人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再不敢靠近山洞半步。 山洞内，杜若和冯田正压低了声音商量。 “外面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杜若眉头紧锁，“安阳县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冯田面色凝重地点头：“叛军一旦过来，肯定是烧杀抢掠。我们这点东西，根本经不起任何风波。最重要的是……盐，快没了。” 没有盐，体力会下降，伤口难愈合，食物更难保存……在野外生存，这是致命的短板。 冯田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忽然问道：“你觉得……林啸这个人，怎么样” 杜若明白他的意思，仔细回想了一下一路上的观察和今天的遭遇，斟酌着说： “从他能忍着饿也不吃……那种东西，宁愿冒险留下照顾病母，最后还想办法让老人入土为安来看，本质不坏，至少有自己的底线。而且，还算有几分胆色和决断，不然也逃不出来。” 冯田表示同意：“我看也是。现在这情况，光靠我们两个人，很多事情施展不开。我想带上他，下山一趟。” “去找物资”杜若心领神会。 “嗯。”冯田目光锐利，“必须趁现在叛军还没完全控制安阳县周边，尽快去弄些紧要的东西回来，尤其是盐和糖。 一旦叛军彻底占据那里，实行坚壁清野或者劫掠政策，我们连一粒盐都别想再找到。” 杜若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她想跟着一起去，但河谷里不能没人看守，还有林啸的妻儿…… 让冯田一个人去，她又不放心。眼下，冯田带上熟悉周边情况、且看起来还算可靠的林啸，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没有犹豫，果断道：“好！你们去。河谷交给我。” 她用力拍了拍冯田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叮嘱： “一定要小心，避开人多的地方，东西次要，命最重要，千万别被抓了壮丁。” 冯田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眼神沉稳的让人安心：“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早，冯田便直接找林啸说了下山的打算。 林啸一听，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他深知现在不是白吃白住的时候，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在这里立足。 他接过冯田递给他的一把腰刀，仔细叮嘱了妻子和儿子要绝对听从杜若的安排，便跟着冯田，两人迅速消失在了河谷通道的藤蔓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