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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大脸上火辣辣的剧痛盖过了一切。 什么放火教训,什么爹娘的夸奖,此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跑! 他手忙脚乱,连滚带爬,捂着不断流血的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狗,跌跌撞撞地冲进夜色。 朝着钱家的方向亡命奔去,连掉在地上的火折子都顾不上去捡。 杜若和冯田在车厢里,听着那仓皇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动静彻底消失,才轻轻推开车门下来。 冯田打起火把,两人借着光亮仔细查看周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下午才好不容易垒好的灶台。 此刻被踹塌了一角,石块散落,留下一个难看的窟窿。 “这杀千刀的!” 杜若气得骂了一句,心疼不已。 这灶台她花了不少心思,还没用上一次就被人毁了。 两人又检查了驴车和车厢,幸好除了灶台,没有其他损失,驴子们也安然无恙。 看来那人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坏事,就被黄雀及时阻止了。 “算了,明天再修吧。” 冯田拍了拍杜若的肩膀安抚道。 两人压下火气,确认安全后,便又回到车厢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里正家的门就被拍得震天响,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哭嚎和男人粗鲁的叫骂。 张里正被吵醒,皱着眉头,披上外衣,汲着鞋,慢腾腾地走去开门。 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看见钱老太、钱老头,以及他们的几个儿子儿媳,黑压压地堵在门口,一个个横眉怒目。 张里正连问都懒得问,“啪”地一声,直接把门又关上了,还顺手插上了门闩。 门刚关上,外面的哭嚎和叫骂声瞬间提高了八个度,如同魔音穿脑。 张里正充耳不闻,摸着黑回到里屋床上。 他的妻子江大娘早已被吵醒,默默递过来两个小棉球。 张里正接过,熟练地塞进耳朵里,然后夫妻俩极有默契地一起拉过被子蒙住头,继续睡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外面吵嚷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张里正和江大娘才不紧不慢地起床。 取出耳朵里的棉球,穿戴整齐,又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吃了点简单的早饭。 张里正这才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去打开了大门。 他也没让钱家人进门,就堵在门口,皱着眉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一大清早的,吵吵嚷嚷的,到底又怎么了” 钱老太一见门开,立刻扑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颠倒黑白,添油加醋: “里正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昨天我被那新来的那家人的驴踢了,腰都快断了!” “那小贱蹄子不但不赔钱,还动手打我啊!你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她扯着张里正的袖子,唾沫横飞: “我大儿子看不过眼,气不过,昨晚就去想找他们理论理论,讨个公道。” “谁知道那家人会使什么邪法啊,吹了一阵阴风就差点把我老大的眼珠子都给抠下来了!” “里正啊,这哪里是普通人,这分明是妖人啊!你得把他们赶出我们黄山头!” 张里正越听脸色越沉,他就算不了解杜若和冯田的底细,还能不了解钱家这窝子人的德性吗 他用力甩开钱老太的手,没好气地呵斥道: “闭嘴!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邪法妖人你再敢胡言乱语,散布妖言,小心我报到官府,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把你们都抓起来!” 钱老太被他一吓,哭声噎了一下,但依旧不依不饶。 张里正懒得再听她废话,拨开堵在门口的钱家众人,沉着脸道: “走,先去你家看看钱老大。” 一行人簇拥着张里正来到钱家。 一进钱家那脏乱的院子,就看到钱老大瘫坐在一张破椅子上,半边脸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胡乱包着。 鲜血已经浸透了布巾,还在一点点往外渗。他哼哼唧唧,脸色惨白。 张里正示意他把布拿下来。 钱老大媳妇颤巍巍地解开布条,露出下面的伤口。 张里正凑近一看,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伤口确实骇人。 从颧骨到耳根,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皮肉翻卷,几乎撕掉了他小半张脸的肉。 差之毫厘,那只眼睛就真的保不住了。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伤得这么重!” 张里正眉头紧锁,转头问还在抽噎的钱老太: “请郎中看过了没有郎中怎么说” 这一问,把钱老太问住了。 他们光顾着生气和想着怎么找杜若家麻烦,压根还没想起来要去请郎中。 钱老太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这……这还没来得及……” 张里正在心里怒骂了一句“蠢货!”。 也不再指望他们,直接对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一个半大小子吩咐道: “狗蛋,跑快点,去村东头把陈郎中请来!” 那叫狗蛋的孩子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 没多大一会儿,背着药箱的陈郎中就跟着狗蛋来了。 他四十来岁,面容清癯,行医多年,医术尚可,就是脾气有些耿直,尤其看不惯钱家这种人家。 他上前看了看钱老大的伤口,眉头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 “是伤得重,皮肉缺损,好在没伤到眼睛,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死不了。” 他打开药箱,开始配药: “我给开点外敷的药粉,止血生肌。” 钱老大媳妇一听,赶紧扑过来,焦急地问: “陈郎中,这……这会留疤吗” 陈郎中眼皮都没抬,一边配药一边没好气地说: “肉都没了一大块,你说会不会留疤能保住命和眼睛就不错了!还想着不留疤” 他配好药,用油纸包了,然后伸出手,言简意赅: “药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钱老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惊怒交加地吼道: “陈瘸子!你他娘的怎么不去抢你连药都没给我们用上,就嘴皮子一碰就要一两银子你这是趁火打劫!” 陈郎中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药箱,淡淡道: “哦,嫌贵那行,这药我不卖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他作势就要走,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 “对了,出诊的诊费,三十文钱,麻烦结一下。” 钱老头气得浑身发抖,还要再骂,却瞥见张里正正阴恻恻地盯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再闹试试”。 他想起张里正刚才威胁要报官的话,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敢怒不敢言。 这时,钱老大媳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钱老头的腿,对着钱老头哭求: “爹!爹啊!您就救救老大吧!他可是您的亲儿子啊!这脸要是烂了,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钱老大也虚弱地哼哼着,看向自己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