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仙凡之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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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夜幕被熹微的晨光撕开，淡金色的光线爬上窗棂，试图驱散罗家小院里弥漫了一整夜的压抑。 厨房里，灶火跳跃，映照着柳惠惠忙碌的身影。她约莫三十五岁的年纪，但长期的操劳和心底的忧虑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风霜，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几分。 “娘，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罗修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奔向演武场，而是遵从了父母昨日的安排，留在了家中。 此刻他刚在院子里活动开筋骨，额上覆着一层薄汗，走进厨房。弟弟罗修羽也闻着香味跑了过来，扒着门框往里瞧，小鼻子用力吸着气：“哇！大烧鸡！娘，快给我块鸡翅尝尝嘛！” 柳惠惠转过头，看着大儿子在家，心头那份沉甸甸的预感又清晰了几分。她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把两块鸡肉分别递给两个孩子：“喏，两个小馋猫，一人一块，可不许多吃！”她小心地将那只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大烧鸡用盖子盖好，仿佛在掩盖一个巨大的秘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紧张：“听虎子娘说，今天玄松观的仙人们要下山收弟子，你爹一大早就去村口候着了。待会儿你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万一……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呢” 罗修尘拿着鸡肉的手微微一顿。清澈的目光在母亲略显疲惫和强颜欢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只过于奢侈的烧鸡。 昨日父母异常的沉默、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氛围、还有此刻母亲眼底极力掩饰的紧张……这些碎片在他远超年龄的敏锐感知中迅速拼凑。他瞬间明白了这只鸡的份量——那不是为了庆祝某个节日，而是为了一个渺茫却又可能彻底改变他们生活的“万一”。 父母这份沉重的期望，在他心头悄然划过。他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咬了一口鸡肉，咀嚼着，仿佛在消化这份无声的压力。环视着略显破败的院子，他最终还是开口，声音平稳：“娘，仙人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吗这……这是咱家那只下蛋的老母鸡” 柳惠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儿子的懂事和敏锐让她既欣慰又心酸。她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期盼：“傻孩子，要是你俩能被仙人看中，娘就是再杀十只鸡也心甘情愿！老母鸡没了还能再养，这仙缘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她眼中闪烁着对那缥缈仙道的向往，却也像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福分”的降临。 罗修尘沉默地点点头，不再言语。他安静地吃着鸡肉，眼神却比平时更加沉静深邃。他将弟弟罗修羽拉到身边，帮他理了理蹭歪的衣领，动作自然而温和。 他知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必须稳住自己。这份认知，源于对父母情绪的体察，也源于他骨子里那份在演武场日复一日的摔打中磨砺出的沉稳。 “媳妇儿！快！仙人来了！赶紧带孩子们出来！”院外突然传来罗大山粗犷而带着难以抑制兴奋的呼喊，瞬间打破了小院刻意维持的平静。 罗修羽欢呼一声，兴奋的跳了起来。罗修尘则放下手中剩下的鸡肉，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平静。他拉起弟弟的手，对母亲说：“娘，走吧。” 他的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慌乱。柳惠惠看着大儿子挺拔的背影，心头那份沉甸甸的预感愈发强烈，她快步跟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围裙的边角。 不远处，一行人影缓步行来。为首一人身着月白道袍，面如冠玉，慈眉善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两道雪白的长眉，自然地垂落颊边，颌下银须无风自动，发间隐有清辉流转，一派仙风道骨，正是玄松观的白眉仙人。 仙人的目光温和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孩子，盘膝坐下，闭目守神，不必紧张。”他手捏玄奥法诀，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自其指尖流淌而出，化作奇异符文，笼罩住两人。“嗯，根骨尚可，魂力也颇为清亮，尤其是这心性定力……”仙人的目光在罗修尘身上略微停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仙人手中光华一闪，一枚拳头大小的七色水晶球浮现。“将双手覆于其上，凝神感应。”他示意罗修羽。 “嘶——三色灵源！”水晶球骤然迸发出赤、橙、黄三色璀璨光华，交相辉映！仙人眼中精光一闪，难掩惊讶。三色灵源，即便在玄松观内，亦是值得重点栽培的好苗子！他微微俯身，声音温和：“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罗修羽，刚满七岁。”罗修羽小脸通红，带着紧张和兴奋回答。 七岁前为先天蕴养之期，神魂和灵源缺一不可，体内灵源是修士凝炼转化攻击的核心，没有灵源如同无根之木。 灵源以赤橙蓝绿青蓝紫七色划分修炼天赋，普通修真者体内只有一色或两色灵源，三色到四色灵源为天资过人，越上越高。 “老天爷！三色！老罗家祖坟冒青烟喽！” 沈大富的婆娘拍着大腿叫嚷，脸上是满满的高兴，眼神还一个劲儿往罗修尘身上瞟。 沈大富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小羽有仙缘！修尘娃也是顶顶好的！稳当！能干！都好！” “祖宗保佑啊！” 村长拄着拐杖，声音发颤，“黑石村的光彩！大山，惠惠，好！教得好哇！” “嘿！三色！” 猎户头子李铁咧着大嘴，蒲扇大手重重拍在罗大山背上，“比套着熊瞎子还稀罕！大山，晚上你那坛老酒，归我了！不喝趴下不算完！” “惠惠！大山！” 王顺媳妇挤上前，一把抓住柳惠惠的手，眼圈通红，“老天开眼喽！小羽出息！你的苦没白吃！大喜！大喜啊！” 周围的村民瞬间炸开了锅，羡慕、惊叹、真诚的祝福泼洒向罗家夫妇。罗大山激动得满脸通红，只会“嘿嘿”傻笑。柳惠惠眼中含泪，紧紧抓着王婶的手，不住点头：“托大伙儿的福……”然而，当仙人的目光转向罗修尘时，夫妇二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呵呵，诸位乡亲且静一静。”仙人抬手虚按，喧闹声渐息，“待这孩子也测试完毕，再一同庆贺不迟。”他转向罗修尘：“孩子，准备好了吗” 罗修尘刚才目睹弟弟被选中，小拳头在身侧几不可察地微微攥紧，随即又悄然松开。他脸上是纯粹的喜悦，眼神清澈，转向弟弟，声音平稳而真诚：“恭喜你啊，小羽！爹娘这下可高兴坏了！”那份为弟弟由衷的高兴，毫无杂质。他再转向仙人，目光平静：“仙人，我准备好了。” “好，闭目守神，双手覆于水晶球上，静心感应。” 罗修尘依言而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晶球却如同顽石，没有丝毫光华亮起，一片沉寂。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才的热闹被一种尴尬的寂静取代。 “唉……” 老村长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一声长叹，饱含惋惜。 王婶子脸上的喜色唰地没了，只剩下心疼，更紧地攥着柳惠惠冰凉的手，嘴唇哆嗦着看罗修尘。 李铁脸上的笑僵了，浓眉拧成疙瘩，盯着那死球和徒弟挺直的脊梁骨，重重“嘿”了一声，抱着胳膊，手指头快把膀子掐青了。 沈大富婆娘脸上的笑也掉了，“哎哟”一声，几步凑到柳惠惠身边，急得直拍腿：“惠惠！这……这娃……尘娃子多好哇！仙人的宝贝……它是不是……它不灵啊” 沈大富也重重叹口气，走到罗大山身边，用力拍他肩膀：“大山，甭往心里去。仙人的事儿，谁说得准尘娃子的心性本事，咱黑石村谁不竖大拇指是块真金！往后，出息大着呢！我瞅得真真儿的！” 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僵住，目光在罗修尘和毫无反应的水晶球之间游移，最终带着惋惜和不忍，落在了罗家夫妇身上。 罗大山脸上的红光迅速褪去，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柳惠惠则下意识地松开了王婶的手，一把紧紧搂住了怀里的小儿子，指节发白，那抹被狂喜短暂掩盖的异样忧虑此刻清晰地浮现，混合着浓浓的心疼看向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