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儒魔同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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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言光印的余晖在焦黑的枯骨上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山岗上，风卷着灰烬与蚀气残留的腥甜腐朽，吹动杨越的青衫与婠婠的紫裙。 曹长卿站在原地，青衫上的尘埃在风中微微浮动。他缓缓放下维持着防御姿态的双掌，指尖残留的浩然正气光芒渐渐敛去。儒雅的脸上，震惊之色尚未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那净化之力的震撼，更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审视。 他目光如炬，穿透残留的灰雾，牢牢锁定山岗上的杨越。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突然出现的帮手，而是看一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难以揣度的存在。 “好一个…‘镇’字真言！”曹长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保持着儒圣的沉凝，“举手投足，引动天地浩然正法，净邪祟于须臾…阁下手段，曹某…平生仅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五堆枯骨，又看向杨越略显苍白的脸，“此等神通，绝非此界寻常武道。阁下…究竟何人” 山岗上，杨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全力催动“封”字圣言而翻腾的气血。剑魄核心微微震动，清晰地感应到曹长卿那浩大精纯的浩然正气下，深藏着一丝因蚀气侵蚀而生的疲惫，以及那份对西楚故土深沉到近乎执念的悲怆。 “在下杨越。”杨越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超越此界纷争的疏离感，“自何处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蚀气’之祸，非西楚一地之劫，乃倾覆天下之危。”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柳絮般飘落山岗，轻盈地落在曹长卿身前数丈之外。婠婠紧随其后，紫色天魔真气流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弥漫的灰雾与死寂的营地。空气中游离的蚀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本能地试图靠近杨越，却在触及他周身流转的灰银色圣心剑元光华时，发出“嗤嗤”的哀鸣，被净化消散。 “蚀气”曹长卿咀嚼着这个词，眉头紧锁，目光扫过营地中被冲破的隔离栏和离阳士兵的灰败尸体，“离阳朝廷称此为‘鬼面瘟’，封锁消息，屠戮村落，焚尸灭迹…手段酷烈，视人命如草芥！却从未提及此疫源头竟是如此…邪异之物！”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那是对离阳朝廷漠视生灵的愤怒。 “非是寻常瘟疫。”杨越摇头，指向灰雾弥漫的山脉深处，剑魄核心的感应清晰无比，“其根源，在那山中！一股浓烈混乱的蚀气源点，如同溃烂的毒疮，正不断扩散污染，吞噬生机，扭曲生灵！若不尽早根除，西楚旧地，将成死域！蔓延开去，离阳、北莽…天下皆危！” 曹长卿顺着杨越所指望去，灰雾笼罩的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他沉默片刻，儒雅的面容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凝重。复国，是他毕生执念。但复国若换来一片被邪气吞噬的死地，复的又是何国眼前这诡异的“蚀气”，其威胁远超离阳铁骑！ “阁下既知此物凶险，又能克制其力…”曹长卿的目光重新落回杨越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决断，“来此，意欲何为为离阳朝廷为北凉徐家还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为这西楚故土，尚存一线的生民” 山风呜咽，卷起地上的灰烬。 杨越迎着曹长卿的目光，坦然道：“为苍生。” 三个字，清晰而有力。 “蚀气蔓延，吞噬万物，归于虚无。此乃灭世之劫，非一国一姓之争。北凉世子徐凤年，亦知此祸，托我前来探查根源，尝试遏制。”杨越坦言，同时抛出了合作的信号，“儒圣心怀天下，仁心济世。值此危局，杨越斗胆，愿与儒圣暂弃前嫌，同探此山，共寻根源，斩此邪秽！救西楚遗民，亦救天下！” “暂弃前嫌…同探此山…”曹长卿低声重复，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深深地看着杨越，仿佛要穿透那平静的表象，看清其内心真实。杨越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剑魄核心散发的守护与净化意志纯粹无垢，与那“蚀气”的混乱吞噬截然相反。 片刻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曹长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中竟也带着一丝极淡的灰意，随即被他的浩然正气震散。他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带着疲惫与决然的复杂笑容，对着杨越，郑重地拱手一揖。 “苍生在前，恩怨暂置。曹长卿…愿与杨道友同行！” “儒圣高义！”杨越抱拳还礼。婠婠眼中也闪过一丝异彩，这位以执拗着称的儒圣，终究在大义面前做出了选择。 “事不宜迟！”曹长卿直起身，望向灰雾山脉，眼神锐利，“此疫爆发不过半月，源头必在深山！离阳封锁部队的主力，亦在那边！沿途恐有更多被蚀气污染之物阻路！杨道友，请！” “请！” 三道身影，青衫、紫影、灰袍（杨越），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射入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之中！ 一入灰雾，蚀气浓度陡增！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带着刺鼻的腥甜和深入骨髓的阴冷。视线被严重遮蔽，只能看到周围数丈。耳边充斥着低沉的、如同无数细碎牙齿摩擦啃噬的“沙沙”声，那是蚀气在无时无刻地侵蚀着一切生机。脚下的大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草木早已枯死腐朽，一踩即碎。 剑魄核心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杨越识海中勾勒出周围的地形和能量流动。他敏锐地感知到，空气中游离的蚀气并非无序飘散，而是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正源源不断地朝着山脉深处某个核心点汇聚！ “跟紧我！”杨越低喝一声，周身灰银色圣心剑元光芒大放，形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光罩，将三人笼罩其中。光罩所至，浓郁如墨的灰雾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声响，剧烈翻滚退避，被净化出一片相对清明的空间！曹长卿和婠婠顿觉压力一轻，那令人窒息的不适感大为缓解。 曹长卿眼中精光一闪，对杨越这护体圣光的净化之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不再保留，浩大精纯的浩然正气自身周弥漫开来，虽无法像圣心剑元那般直接净化蚀气，却能形成一层坚固的“文华壁垒”，将试图渗透的蚀气阻隔、震散，大大减轻了杨越维持光罩的压力。 “左前方，百丈外，有埋伏！气息混乱，带有敌意！”杨越突然传音。 话音刚落！ 嗖！嗖！嗖！ 数道裹挟着浓郁灰暗蚀气的劲风，撕裂灰雾，如同毒蛇般从左侧的嶙峋怪石后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三人！ “哼！”曹长卿冷哼一声，大袖一挥！磅礴的浩然正气化作无形的巨掌，凌空拍出！掌风所至，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那几道蚀气劲风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溃散！ 几乎同时，右侧的枯木林中，猛地扑出七八个身影！同样是皮肤灰黑、眼冒绿火、动作扭曲僵硬的蚀气傀儡！它们嘶吼着，爪牙上缠绕着灰暗的蚀气，带着腥风扑来！ “找死！”婠婠娇叱一声，身影如鬼魅般一闪！天魔魅影步展开，瞬间幻化出数道真假难辨的紫色身影！纤纤玉指如同穿花蝴蝶般点出，指尖萦绕着精纯的紫色天魔真气，精准地点在那些傀儡的眉心、关节要害！ 嗤！嗤！嗤！ 天魔真气带着强烈的侵蚀与惑乱特性，瞬间侵入傀儡体内！傀儡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幽绿的火焰剧烈跳动、明灭不定，仿佛内部的控制系统被瞬间扰乱！它们的攻击顿时变得杂乱无章，甚至互相碰撞撕咬起来！ “破！”杨越并指如剑，指尖圣心剑元凝聚，并未再动用消耗巨大的“封”字圣言，而是凌空划出一道道凝练的灰银色剑气！剑气如电，精准地贯穿了那些被婠婠扰乱、暂时失去协调的傀儡头颅！ 噗！噗！噗！ 灰银色剑气所过之处，蚀气如同冰雪消融！傀儡头颅炸开，灰黑色的污血还未溅出，便被剑气中蕴含的净化之力蒸发！尸体抽搐着倒下，迅速干瘪灰败，再无复生可能！ 三人配合无间，杨越净化开路，曹长卿正面碾压，婠婠诡谲控场！这些外围的蚀气傀儡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阻碍，被摧枯拉朽般清除！ 一路疾行，越往深处，地势越是险峻，灰雾也越发浓郁粘稠，几乎凝成液态。蚀气傀儡出现的频率和强度也在增加，其中甚至开始混杂着一些被污染后发生异变的野兽，体型膨胀，爪牙锋利，带着更浓烈的凶煞之气。但在三人联手下，依旧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终于，穿过一片如同巨大肋骨般耸立的嶙峋石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被三面陡峭山崖环抱的巨大谷地。谷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巨石垒砌而成的、风格粗犷古老的祭坛！祭坛早已残破不堪，布满了刀劈斧凿和岁月侵蚀的痕迹。然而此刻，祭坛之上，却缭绕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墨汁般的灰暗蚀气！蚀气翻滚沸腾，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可见一个深邃的、仿佛通往地心深渊的孔洞！那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混乱之源，正是来自此处！ 祭坛周围，密密麻麻地站立着至少上百个蚀气傀儡！它们如同最忠诚的守卫，无声地矗立在浓雾中，幽绿的眼瞳死死盯着谷口方向！而在祭坛前方，一队约莫五十人、装备精良的离阳士兵正严阵以待！他们穿着不同于普通边军的黑色鳞甲，气息彪悍，眼神冷漠，为首一人，身材精瘦，面容阴鸷，腰间挎着一柄狭长的弯刀，刀柄上镶嵌着一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宝石。他身旁，几个穿着黑色斗篷、气息诡异的人影，正对着祭坛上的蚀气漩涡，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维持着什么。 更让杨越和曹长卿瞳孔骤缩的是，在祭坛与士兵之间，竟堆积着小山般的…尸体！有西楚遗民的粗布衣衫，也有普通离阳百姓的服饰！尸体大多残缺不全，显然是被虐杀后抛掷于此！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蚀气的腥甜，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赵勾！”曹长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儒雅的面容第一次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浩然正气不受控制地汹涌澎湃，在他身后隐隐凝聚成愤怒的圣贤虚影！“离阳皇帝的爪牙！竟敢以我西楚遗民血肉为祭！” “吼——！！！”似乎是感应到生人的气息和曹长卿那磅礴的浩然正气，祭坛周围的蚀气傀儡齐齐发出震天的嘶吼！幽绿的眼瞳瞬间锁定闯入谷中的三人！上百道充满饥饿与毁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来！ 那为首的赵勾首领（阴鸷男子）也猛地转过头，狭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扫过杨越三人，在曹长卿身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儒圣曹长卿哼！果然来了！正好，用你的浩然正气和儒圣之血，为‘蚀源’再添一把火！给我拿下！” 他猛地一挥手！ “吼！” 上百蚀气傀儡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凶煞蚀气，疯狂地扑向杨越三人！同时，那队精锐的赵勾士兵也动了！他们并未直接冲上，而是迅速散开，手中劲弩抬起，一支支闪烁着幽蓝寒光、显然淬有剧毒的弩箭，如同毒蜂般攒射而出！更阴险的是，那些黑斗篷术士口中咒语一变，祭坛上翻腾的蚀气漩涡中，猛地射出数道凝练的灰暗气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后发先至，直取杨越和曹长卿要害！ 攻击如狂风暴雨，瞬间将三人淹没！ “小心蚀气箭！”曹长卿暴喝，双掌齐出，浩然正气化作巨大的金色书卷，护在身前！弩箭射在书卷上，发出叮当脆响，纷纷弹开，但书卷的光芒也被蚀气箭击中，剧烈波动，金光迅速黯淡！ 婠婠身影飘忽，天魔魅影发挥到极致，在箭雨中穿梭，紫色真气化作道道屏障，格挡拨开袭来的弩箭和蚀气，但数量太多，范围太广，也显得左支右绌！ 杨越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面对汹涌扑来的傀儡潮和阴险的远程攻击，他非但不退，反而一步踏前！ “守护！” 一声低喝，并非攻击，而是防御！丹田剑魄核心光芒大放！一层凝练如实质、流转着灰银光华、内部隐约有山河社稷虚影沉浮的“情劫光幕”瞬间张开，将三人完全笼罩！ 噗噗噗噗！ 密集的弩箭、阴毒的蚀气箭狠狠撞在光幕之上！光幕剧烈波动，涟漪荡漾，发出沉闷的响声！光幕表面，灰银色的圣光与灰暗的蚀气疯狂地相互侵蚀、湮灭！弩箭被尽数弹飞、震碎！蚀气箭则如同投入熔炉的冰块，发出凄厉的“滋滋”声，迅速消融瓦解！光幕虽剧烈波动，却牢牢护住了三人！ “好强的防御！”阴鸷首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狠毒，“看你能撑多久！给我全力攻击！耗死他们！” 攻击更加疯狂！ 而此刻，杨越的目光却越过了汹涌的傀儡潮，越过了疯狂的攻击，死死锁定在祭坛之上，那个巨大的蚀气漩涡中心！ 就在刚才光幕展开，圣心剑元全力运转的刹那，他丹田内的剑魄核心，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 不是与蚀气的对抗，而是一种…同源的吸引！一种源自上古圣者遗泽的呼唤！ 那呼唤的源头，不在别处，赫然就在那翻滚的蚀气漩涡深处！在那仿佛通往深渊的孔洞边缘！ 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如月华、温润如玉的…圣洁气息！正被那狂暴混乱的蚀气漩涡死死压制、包裹、甚至…侵蚀！ “月华圣石碎片！”杨越心神剧震！剑魄核心传来的感应与共鸣，与他在听潮阁感应到的、指向离阳太安城的那道流光轨迹，其核心气息…完全一致！ 圣者遗泽，净化蚀气的关键之物…竟有一块碎片，被这西楚祭坛下的蚀气源点…捕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