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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世界的空气凝滞而厚重，仿佛千万年的尘埃与死寂都已沉淀于此。洛羽行走在废弃的地铁隧道中，脚步落在积满灰烬的轨道上，几近无声。她不再需要刻意模拟煞气，周身自然流转着一层内敛的混沌气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与这地底深处的阴冷死寂完美契合，却又隐隐超脱其上。 瞳孔恢复了正常的黑白分明，但若细看，那黑色深处仿佛有星璇流转，白色底里蕴着冰魄寒光。体内，那颗混沌丹元缓缓旋转，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既是一切力量的源头，也是最终的归宿。玄阴与尸煞化作精纯的阴阳源力，如两条温顺的游鱼，环绕丹元嬉戏，再无之前的暴戾冲突。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与力量感，充盈着她重生的躯壳与灵魂。 那冥冥中的指引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她的蜕变而变得更加清晰。它不再仅仅是破碎意念的碎片，更像是一种源自地脉深处、与《玄阴秘录》以及她自身混沌丹元隐隐共鸣的“道标”。方向指向城市更古老的下方，那片连市政地图都语焉不详的、属于前朝甚至更早年代的遗迹层。 她穿过布满锈蚀管道和坍塌砖石的区域，越过干涸的地下暗河河床，最终在一面布满苔藓和爪痕、看似已到尽头的巨大石壁前停下。 指引的源头，就在这石壁之后。 洛羽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她没有动用蛮力，只是将一丝混沌灵力缓缓渡入。灵力如同拥有生命的根须，沿着石壁内部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能量脉络渗透、蔓延。 片刻后，石壁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机械运转的“咔哒”声。紧接着，厚重的石壁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深通道。一股远比隧道中更加古老、更加阴寒、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空寂与腐朽气息的风，从通道深处吹拂而出，撩动了她额前的发丝。 通道并非人工开凿，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缝，又被某种力量粗略地修整过。两侧岩壁上，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但依旧散发着微弱阴气的不知名矿石，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风格古朴蛮荒，描绘着先民祭祀、与巨兽搏斗、以及……朝向某个巨大旋涡跪拜的场景。那旋涡深邃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与“归墟”的描述隐隐对应。 洛羽心中凛然，步伐却愈发沉稳。她沿着通道向下，越是深入，那股空寂腐朽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甚至开始隐隐压制她体内的混沌丹元，让灵力运转都变得略微滞涩。同时，一种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悲怆与绝望情绪，如同无形的薄雾，开始侵蚀她的心神。 这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通道，更是一条通往某种精神绝地的路径！ 她默运《玄阴秘录》中稳固心神的法门，混沌丹元微微震动，散发出清辉，将那负面情绪隔绝在外。她的眼神依旧清明，如同在狂风巨浪中岿然不动的礁石。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呈现在她眼前。 空间看不到顶，上方是一片纯粹的、连她增强后的目力都无法穿透的黑暗。下方，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色“海洋”。海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波纹，倒映着岩壁上那些微弱矿石的光芒，却反射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而在“海”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通体由某种苍白骨骼垒砌而成的门框！ 骨门之高，仿佛连接着天顶的黑暗与下方的死海。门框上雕刻着无数扭曲、痛苦、哀嚎的生灵面孔，有人类，有异兽，更有许多无法辨认的奇异存在。它们栩栩如生，仿佛灵魂被永恒禁锢于此，发出无声的悲鸣。门框之内，并非通往另一片空间，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绝对的空无！仿佛那里就是一切的终点，万物的坟墓！ 仅仅是注视着那扇骨门，洛羽就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吸摄进去，体内的混沌丹元也发出了示警般的轻微震颤！ 归墟之门！（或者说，是与归墟相关的某种投影或入口！） 这里弥漫的空寂、腐朽、以及那股吞噬一切的意蕴，都与玄云道长和尸祖意念碎片中的描述吻合！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无尽岁月沧桑感的声音，突兀地在这死寂的空间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荡在洛羽的识海： “钥匙……你终于……走到了这里……” 洛羽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在骨门下方，那片平滑如镜的死海“岸边”，一块突出的黑色礁石上，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极其古老、早已风化破损不堪的暗蓝色道袍的老者。他身形干瘦，长发灰白，面容枯槁，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一具坐化了千万年的干尸。但在他那深陷的眼窝中，却亮着两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冰蓝色的灵魂之火！ 他身上的道袍形制，与当初塞给洛羽《玄阴秘录》的那个垂死道士，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破败！ “你是……”洛羽瞳孔微缩，体内灵力暗自提聚。她能感觉到，这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她同源，都是《玄阴秘录》的修炼者，但其精纯与深厚程度，远超她的想象！而且，这老者似乎与这片死寂空间融为一体，气息若有若无，仿佛本身就是这归墟之门的一部分！ “守门人……”老者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或者说，上一任的‘钥匙’。” 上一任钥匙！ 洛羽心中剧震！难道《玄阴秘录》的传承，与这归墟之门，与这“钥匙”的使命，从一开始就紧密相连！ “不必惊讶。”守门人的意念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玄阴一脉，承道于冥古，司掌阴阳之衡，守望归墟之寂。每一代传承者中，唯有能与归墟产生共鸣者，方为‘钥匙’。” 他的“目光”落在洛羽身上，那冰蓝色的灵魂之火微微跳动：“你体内的力量……很奇特。玄阴本源仍在，却融入了尸祖煞气，更孕育出了连我都未曾见过的……混沌之基。看来，这一纪元的变数，应在了你的身上。” “变数什么意思幽冥宗想用尸祖撬动归墟之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钥匙的使命又是什么”洛羽一连串问出心中的疑惑。 守门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跨越了漫长岁月的语言。 “归墟……并非门户，而是‘终点’。”他缓缓道，“是诸天万界、一切存在与概念的最终沉寂与消亡之地。它永恒存在，吞噬着时间与空间尽头流淌而来的‘废墟’。” “而‘门’，是归墟力量在特定节点、因特定因果而显现的‘接口’。”守门人指向那巨大的骨门，“此门，因上古一场波及诸界的大战，无数生灵怨念与毁灭性能量汇聚于此，引动了归墟之力的投影，从而显现。” “归墟之门一旦彻底洞开，其吞噬之力将不可逆转，不仅会吞没此界，其影响甚至会沿着因果线蔓延，波及相连的诸多世界。”守门人的意念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回忆起了某种大恐怖，“我玄阴一脉的使命，便是以自身为‘镇物’，调和此地阴阳，延缓其洞开，并在最终时刻……以‘钥匙’之身，行封印之举。” “封印” “嗯。”守门人的意念变得极其凝重，“当门的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或被外力强行撬动时，‘钥匙’需以自身玄阴本源为引，沟通归墟寂灭之意，行‘同归’之法，将门……暂时‘闭合’。” 同归！洛羽心中一寒。这所谓的封印，代价竟然是牺牲自己！ “那幽冥宗……” “他们是一群疯子！”守门人的意念首次带上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归墟之门的秘密，竟妄想利用四大尸祖那极致的不朽与毁灭特性，以其为‘坐标’和‘祭品’，强行冲击、扩大此门，并非为了毁灭，而是想……借此窃取一丝归墟本源，追求那虚无缥缈的‘超脱’与‘永恒’！” 以尸祖为祭品，窃取归墟本源！这比单纯打开门还要疯狂！归墟是万物的终点，其本源代表着终极的“无”，窃取它这根本是自取灭亡！ “他们这是在玩火！不，是在召唤彻底的虚无！”洛羽感到一阵荒谬与冰寒。 “但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守门人的意念充满了无力感，“第一具尸祖的苏醒，与此地产生了共鸣，门的活性正在增强。我能感觉到，它的‘饥饿感’越来越强……而我……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洛羽这才注意到，守门人那干枯的身躯上，布满了细密的、与那骨门材质相似的苍白纹路，仿佛他正在被这扇门同化。他的灵魂之火虽然执着，却也摇曳得如同风中之烛。 “你需要我做什么”洛羽直接问道。她知道，守门人等她来到这里，绝非只是为了告诉她这些秘辛。 “你的混沌之基……是变数。”守门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洛羽丹田位置，“玄阴道统与尸祖煞气在你体内达成了诡异的统一，这或许……能让你在行使‘钥匙’使命时，找到一条不同于‘同归’的道路。” “不同于同归的道路”洛羽心中一动。 “或许……是掌控亦或是……引导”守门人的意念带着不确定，“混沌蕴含无限可能。但这条路，无人走过，或许比‘同归’更加凶险，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意念变得无比严肃：“选择权在你。你可以现在离开，以你如今的力量，在这末世生存下去不难。但若留下，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幽冥宗和尸祖，更是这代表万物终焉的归墟之力。” 洛羽看着那扇仿佛能吞噬灵魂的苍白骨门，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令万物归寂的恐怖意蕴，又看了看油尽灯枯的守门人。 她想起了物流园区那些在绝望中点燃“源火”的幸存者，想起了秦岳、唐铃、玄云道长，想起了这个被尸祖煞气蹂躏的世界。 离开苟活 不。 从她接过《玄阴秘录》，从她体内诞生混沌丹元的那一刻起，她的路，就已经注定。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守门人那冰蓝色的灵魂之火： “我选择留下。”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归墟之门前，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守门人那干枯的脸上，似乎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 “好……很好……”他的意念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以及深深的期许，“那么……接受最后的传承吧……关于如何……以混沌之基……感应、沟通……乃至……尝试影响……归墟……”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蕴含着无数关于归墟认知与玄阴一脉最终秘法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洛羽的识海！ 与此同时，守门人那本就微弱的灵魂之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他身躯上的苍白纹路迅速蔓延，整个人仿佛要化作一尊真正的石像，与那骨门融为一体。 “守住……希望……” 最后一道微弱的意念传来，守门人眼中的冰蓝之火，彻底熄灭。 他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将希望与重担，传递给了新一代的“钥匙”。 洛羽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脑海中浩瀚的信息，感受着守门人气息的彻底消散，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前路，依然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但她不再迷茫。 她盘膝坐在那死寂的“海岸”边，面对那巨大的苍白骨门，闭上了双眼。 混沌丹元缓缓旋转，她开始按照守门人传递的最终法门，尝试以自身独特的混沌之基，去感应、去触碰那代表万物终焉的……归墟之力。 意识，缓缓沉入一片前所未有的、绝对的冰冷与空寂之中。 而在那骨门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因为新“钥匙”的到来，而微微……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