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烛影摇红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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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丝微弱如风中残烛的脉息，在沈如晦指尖稍纵即逝，却在她心中点燃了一场燎原大火。她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在冰冷的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窗棂外透进熹微的晨光，将房间内奢华的陈设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不再是梦了。那份隐秘的、带着刺痛感的认知，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真的……又有了他的孩子。在这个她身心俱疲，前途未卜，甚至连自身安危都难以保障的时刻。 “我该怎么办……”一声极轻的呢喃溢出唇瓣，带着无尽的迷茫与恐惧，消散在清冷的空气里。告诉顾长钧他眼中那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期待与喜悦是那般明显，一旦确认，她将再无退路，只能被卷入他编织的、名为“保护”实则“禁锢”的罗网之中，与帅府，与他，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一起，直至被那沉重的爱意与纷繁的纠葛彻底绞杀。 可若不说……这身子能瞒几时上次小产的阴影如跗骨之蛆，秦医生忧心忡忡的叮嘱言犹在耳。这孩子，能安然度过最初这风雨飘摇的几个月吗若再次失去……这个念头本身，就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无论她与顾长钧之间有多少恩怨纠葛，孩子是无辜的。上一次，她未能护住他（她），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与悔，她不愿，也绝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晨光渐亮，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伺候梳洗。沈如晦强打着精神，掩饰着眼底的青黑与浑身的疲惫。她用厚厚的粉试图遮盖苍白的脸色，却盖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脆弱与惊惶。 顾长钧一如往常般过来陪她用早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比昨日更加沉默，眼神也躲闪得厉害。 “没睡好”他夹了一筷她平日爱吃的银丝卷放入她碗中，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探询。 沈如晦心头一跳，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瓷勺，强自镇定地垂下眼睑：“许是……昨夜风大，吹得窗棂响，惊醒了几次。” 顾长钧的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留片刻，没有戳破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道：“今晚我让人看看窗户。若还是睡不安稳，让秦医生开些安神的方子。” “不……不用劳烦秦医生了。”沈如晦急忙拒绝，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尖锐，随即又意识到失态，缓下语气，“我……我多休息便好。” 顾长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层层叠叠的伪装，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用完了这顿各怀心事的早饭。 接下来的几日，沈如晦如同惊弓之鸟。她不敢再做任何明显的针线活，甚至不敢长时间停留在室内，生怕那无处不在的、属于顾长钧的视线，会从任何一丝细微的举动中窥见端倪。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裹着厚厚的裘衣，坐在避风的廊下，看着冬日里萧索的庭院，一坐便是半日。 顾长钧并未限制她的自由，但无论她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暗处有视线跟随着。是保护，亦是监视。这让她感到窒息，仿佛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身体的反应也开始逐渐明显。清晨起来时的恶心感越来越难以压制，对食物的气味也变得异常敏感。她只能借口胃口不佳，吃得极少，人也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下去。 这日晚间，顾长钧似乎在书房处理军务，来得晚了些。沈如晦正对着一盏烛火出神，跳动的火焰在她空洞的眸子里投下摇曳的光影，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他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目光落在她尖削的下巴和宽大衣袍下更显单薄的身形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下人禀报，你晚膳又没用多少。”他走到她身边，携着室外寒意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烛影摇红，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情绪，“告诉我，如晦，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还是说……你在隐瞒什么” 沈如晦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是在逼她亲口承认！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被烛光映照的眼睛，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与无助，泪水迅速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看着她这副模样，顾长钧眼底翻涌的暗流微微一滞，那逼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他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语气缓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意味，却又藏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别怕。无论是什么，都有我。”他顿了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颤的笃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你……和你在意的一切。” “相信我。” “相信我”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沈如晦的心上。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混杂着爱怜、占有与绝对掌控欲的复杂情感，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信他她还能信他吗 可事到如今，在这四方高墙之内，在这危机四伏的帅府，除了他，她还能依靠谁为了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她似乎……别无选择。 巨大的无助和一种认命般的悲哀将她淹没。她闭上眼，任由泪水肆意流淌，身体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 顾长钧没有再多问，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却带着一种让她心惊的、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骨血的力道。 烛影摇曳，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拉长，仿佛一场无声的角力。沈如晦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荒芜。 她不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最终会将她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