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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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如同稀释的鲜血，涂抹在南洋的天际，带着一种凄艳而不详的美感。白日的酷热正在缓慢消退，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重，几乎凝成了实质。 沈如晦坐在窗边，看着那轮巨大的、正在沉入地平线的红色火球。她的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是一种将所有情绪都抽空、将所有可能性都思考到极致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就在今夜。方清河那句“带你离开”的承诺，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已经扩散到了极限，此刻，水面正等待着最终的爆发或沉寂。 她没有焦虑，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太多的期待。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坦然接受任何可能的结果。生，或者死；自由，或者永恒的囚禁。对她而言，似乎已经没有本质的区别，唯一的执念，或许就是摆脱那个男人的阴影，哪怕只有片刻。 当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方清河走进来时，沈如晦甚至没有回头。她能从脚步声里，分辨出是他，也能从那比平时略显急促的节奏里，感受到风暴即将来临的气息。 方清河走到她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极其低沉、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说道：“计划有变。我们必须在今晚就走，立刻。” 沈如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知道了”她轻声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方清河沉重地点了点头，尽管她背对着他可能看不见。“他派了人来，最快明天就可能到。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 这四个字，像锤子一样敲在沈如晦的心上。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方清河。他的脸色很不好，眼底带着血丝，嘴唇紧抿，透着一股背水一战的决绝。但她从他的眼神里，没有看到慌乱，只看到了与她类似的、一种豁出去的冷静。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没有问具体计划，没有问可能的风险。到了这一步，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方清河从带来的帆布包里，迅速取出两套深灰色的、类似疗养院勤杂工穿的普通衣裤。“把这个换上，动作快。”他又拿出一些深色的布料，“尽量把显眼的物品包起来。” 沈如晦没有迟疑，接过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迅速地开始更换。怀孕的身体让她行动不便，但她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方清河则利用这点时间，快速而仔细地检查着病房。他将床铺稍微弄乱，制造出病人刚刚入睡不久的假象；将一些个人用品散放在床头柜上；甚至将她之前看的一本书，翻开放置在椅子上。他在尽力拖延可能被发现的时间。 当沈如晦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宽大粗糙的工装掩盖了她身体的曲线和孕肚，散落的头发被随意挽起塞在帽子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疲惫的、正准备下夜班的女工。 方清河看了她一眼，心中一阵刺痛。曾经的沈如晦，是那样清雅温婉，如今却被逼到了这步田地。他压下心中的酸楚，将帆布包递给她：“拿好，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声，不要回头。” 沈如晦接过包，点了点头。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彻底消失了，夜色如同浓墨般迅速渲染开来。疗养院里的灯光次第亮起，但许多角落，依旧被深邃的黑暗所笼罩。 方清河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门，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走廊。确认无人后，他示意沈如晦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沿着事先反复推敲过的、监控盲区和阴影地带构成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向着疗养院西侧那片荒废的橡胶林潜行。 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点上。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们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与命运的抗争。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片沉沉的夜色，和那个等在林子边缘的、名叫阿南的司机身上。 孤注一掷，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