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无言相对唯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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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雪的苏醒和依赖，像一剂最好的良药，暂时抚平了沈如晦心中的波澜。她专注地照顾着女儿，喂她喝了几口温水，用那方月白旧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小手，低声哼唱着记忆里模糊的、母亲曾唱给她听的童谣。 孩子终究病体未愈，精神不济，玩闹了一小会儿，便在母亲温柔的低唱和抚慰中，再次沉沉睡去，小手却依旧紧紧攥着沈如晦的衣角。 沈如晦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女儿的安眠。她就那样维持着半俯身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宁静。阳光暖暖地照着，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而粘稠。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极轻微的、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珠帘被掀开一道缝隙，一个高大的身影停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沈如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原本因女儿而柔和下来的面部线条，再次绷紧。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念雪脸上，用沉默构筑起最坚硬的壁垒。 顾长钧站在门口，目光贪婪地掠过床上安睡的女儿，最终，定格在那个背对着他、单薄而固执的身影上。 他看着她微微低垂的头颈，看着她因保持一个姿势过久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肩膀，看着她散落在颊边、随着呼吸微微拂动的发丝……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他想问问她身子感觉如何，想告诉她药已经备好，想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免得着凉……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在她那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默面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任何声音，任何举动，在此刻，都是不合时宜的打扰，都会引来她更深的厌恶和抗拒。 于是，他也只能沉默。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前，凝望着女儿；一个立在门口，凝视着她的背影。中间隔着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星河。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份沉默，比任何争吵和指责都更令人难受。它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两人牢牢困住，网线上浸满了过往的伤痛、现实的无奈和无法言说的痛楚。 顾长钧就那样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座永恒的雕塑。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偶尔因疲惫而极其轻微地晃动一下，却又立刻强行稳住。他看到她抬起没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用指尖，极其快速地、仿佛不愿被人察觉地，揩了一下眼角。 那一瞬间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一直紧紧追随的目光。 她哭了。 在他看不见的正面，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她悄悄地落了泪。 是为了病弱的女儿 是为了这无法挣脱的困境 还是为了……他们之间那早已千疮百孔、回不去的曾经 顾长钧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多想冲过去，将她拥入怀中，替她擦去眼泪，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告诉她自己愿意用一切来弥补…… 可是，他的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怕。怕他的靠近，会让她流下更多的眼泪，会让她眼中的恨意燃烧得更加炽烈。 最终，他也只是闭上了眼睛，将眼底那汹涌的、几乎要夺眶而出的酸涩，死死地逼了回去。然后，他默默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房间，重新回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外间。 他离开后，沈如晦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了一些。她缓缓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她果然还是哭了。 在这无言的相对中，在这沉重的、充满了过往阴影的帅府里，面对着他无声的凝视，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委屈、痛苦和迷茫，终究还是冲破了堤防，化作了这无声的泪水。 旧帕可以擦拭女儿的汗，却擦不干她心中的泪。 无言相对，唯有泪千行。 这泪，为谁而流为何而流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了。只觉得前路茫茫，身心俱疲，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看不到一丝彼岸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