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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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府主院，那间见证了太多绝望与挣扎的卧房，在经历了那短暂如星火般的“破冰”瞬间后，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之中。 沈如晦依旧大部分时间沉睡着，但那种沉睡，与之前毫无生气的昏迷已然不同。她的眉心会时而微蹙，仿佛在梦中经历着什么；她的指尖，会在小荷进行例行按摩时，产生更加清晰的、带有轻微抵抗或顺应意味的细微力道变化；甚至有一次，当念雪被抱到床边，发出咿呀学语声时，她闭合的眼睑下，眼球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呼吸也微微急促了几分。 她在苏醒的边缘徘徊，意识如同潮水，时进时退，试探着那片名为“清醒”的、却可能布满荆棘的沙滩。 而顾长钧，则成了这片沙滩上，一个必须隐藏起来的、沉默的守望者。 方清河那条近乎严厉的“回避”建议，如同最刺骨的寒风，吹散了他心中因她睁眼而燃起的最后一丝侥幸。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说的是对的。他的存在，对于此时的她而言，是毒药，而非解药。 于是，他改变了自己守候的方式。 他依旧会来，甚至来得更频繁，但他不再踏入内室，不再让她有丝毫可能感知到他的气息。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外间与内室相连的门帘之外，如同一道凝固的影子。他会透过门帘的缝隙，贪婪地、却又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里面的一切。 他看到她被小荷轻柔地扶起，靠着软枕，小口小口地喂着参汤，虽然依旧闭着眼，但吞咽的动作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他看到念雪被放在她身侧的摇篮里，那小家伙挥舞着手脚，偶尔会碰到她垂落的手，而她那只手，会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一下手指，仿佛无意识的回应。 他听到小荷用极其平稳温和的语调，一遍遍地重复着：“小姐，喝点水……”“小姐，念雪在呢……”“小姐，今天外面出了太阳……” 每一次细微的进步，每一次她对外界产生的一点点反应，都像一点微弱的星火，在他死寂的心湖中闪烁一下，带来片刻虚幻的温暖，随即又被更深的、名为“距离”的冰冷湖水所淹没。 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能清晰地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近到能数清她睫毛颤动的次数。 却又如此之远，远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由他亲手划下的、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只能像一个卑劣的偷窥者，在阴影里，注视着他的女人和他的孩子，却无法靠近，无法触碰，甚至连一声呼唤都不敢发出。 这种咫尺天涯的折磨，比任何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都更加残酷。它无声地凌迟着他的骄傲，他的占有欲，他所有赖以生存的坚硬外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其代价，竟是这般漫长而煎熬的剥离与守望。 他站在帘外，如同一尊被罚站的石像，承受着希望与绝望交织的酷刑。而那帘内，是他拼尽一切想要抓住的世界，却也是他必须暂时远离的、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安全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