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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众人便已登临山顶。山顶平坦开阔,云雾在此处反而稀薄了许多。一方高约丈许、宽近六尺的青色石碑,静静地矗立在中央。石碑材质非金非玉,古朴厚重,历经风雨,表面却光滑如镜,纤尘不染。碑身正面,以古篆阴刻着十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真意: 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一股无形的、浩瀚而温和的威压,自石碑上弥漫开来,让所有靠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屏息凝神。 “到了…终于到了…”陈允之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护卫们更是激动得眼眶微红,一路上的艰辛险阻,在此刻仿佛都化作了值得。 李未站在石碑前,仰望着那十个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大字,心潮澎湃。然而,激动之余,一丝疑虑也悄然浮上心头——这五庄观,对妖类是何态度沙塘鳢是水族,黑风是山妖,贸然带他们靠近,恐有不妥。 “沙塘兄,黑风道友,”李未转身,神色郑重,“还有诸位兄弟,你们暂且在此等候。阿七,邹凉,随我前去拜山。” “是,东家!”众人齐声应诺。沙塘鳢和黑风大王虽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其中利害,点头应下。 李未带着阿七和邹凉,沿着石碑后一条更为幽静、几乎被藤蔓遮掩的小径,向山门方向走去。阿七依旧沉默如影,六指拢在袖中,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邹凉则难掩兴奋,小脸通红,紧紧跟在李未身后。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方林木掩映间,已能看到一座简朴至极的山门。两根未经雕琢的天然石柱撑起一道横梁,梁上也无匾额,只在右侧石柱旁立着一块尺许高的青石,上面刻着一个古拙的“静”字。 然而,怪事发生了! 三人明明朝着山门方向前行,又走了半日,那山门看着依旧在不远处,距离却似乎丝毫未减!脚下的山路仿佛在无限延伸,周围的景色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 “缩地成寸咫尺天涯”李未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他瞬间明白,此乃仙家洞府的神妙禁制,非有缘人或得允可,难以靠近。 “阿七,邹凉,你们带马在此等候。”李未果断下令,“我独自前去。” 阿七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并未多言,只是重重点头:“东家小心。”邹凉也懂事地应道:“未哥,我们等你!” 李未深吸一口气,将马缰交给阿七,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旧的鸦青布袍,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又正了正头上的范阳笠,这才迈开步子,独自一人,朝着那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山门走去。 说来也奇,当他孑然一身,心无旁骛地前行时,那层无形的阻隔仿佛瞬间消失了。脚下的山路变得清晰,周围的草木也恢复了真实。不过片刻功夫,那简朴的山门便已近在眼前。 李未站在山门下,抬头仰望那两根古朴的石柱和横梁,心中激荡难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抬步,稳稳地踏入了山门之内! 一步踏入,景象骤变! 没有想象中的琼楼玉宇,没有仙鹤祥云,没有道童相迎,甚至没有一条通往深处的石阶! 映入李未眼帘的,唯有一片浩瀚无垠、翻滚不休的云海! 那云海洁白如雪,浩瀚如洋,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更高处的天穹融为一体。云气蒸腾,变幻莫测,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如群峰耸立,时而又化作各种奇异的瑞兽形态,转瞬即逝。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道道璀璨的光柱,将翻滚的云海染上瑰丽的金边。一股精纯至极、浓郁得化不开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洗涤神魂。然而,在这片壮丽绝伦的云海之中,却不见任何建筑,不见任何人影,不见任何飞禽走兽,唯有纯粹的“空”与“静”。 李未:“…………” 他呆呆地站在山门口,望着眼前这片翻腾不息、壮阔无边的云海,脸上的激动与期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懵逼。 道观呢仙人呢师傅呢这…这剧本不对啊! 山脚下,沙塘鳢、黑风大王以及精舍护卫们,远远地看到李未的身影终于踏入了山门,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进去了!东家进去了!” “太好了!总算到了!” “仙人洞府啊!东家福缘深厚!” 众人嬉笑着,议论着,都以为李未是被山门内的仙家气象所震撼,才呆立不动。 黑风大王挠了挠头上的肿包,好奇地问旁边的沙塘鳢:“沙塘兄弟,这里面…到底住着谁啊李道友为啥非要万里迢迢来这儿拜师俺老黑在道上混了这些年,咋从没听说过啥‘五庄观’” 沙塘鳢抱着膀子,一脸高深莫测,其实心里也没底,只能含糊道:“里面里面有大佬!真正的大佬!跺跺脚三界都得抖三抖的那种!” 黑风大王眨巴着熊眼,又看了看那清秀的小山和简朴的山门,有些怀疑地嘀咕:“大佬看这道场…气象也不及俺黑风山啊就这么个小山门里面能有啥” 沙塘鳢被问得有点恼,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你认识谁啊你没听说过多正常!这叫返璞归真!懂不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事实上,这群人里,除了李未,谁也没真正听说过“五庄观”这三个字,更不知道里面究竟住着何方神圣。但李未认可的师傅,李未拼死也要抵达的地方,在他们心中,那绝对是牛到没边、厉害到无法想象的存在! 而此刻,被他们寄予厚望、以为正被仙家气象震撼的李未,正孤零零地站在山门口,望着眼前那片除了云还是云的浩瀚云海,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错愕,再到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 “大佬”李未看着翻腾的云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低声自语,“大佬在哪儿呢大佬…您倒是露个脸啊” 山风拂过,只有云海无声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