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京华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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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华北平原。 易容后的云茹和郑成功，随着清晨入城的人流，缓缓走向那座象征着大明帝国权力中枢的巨城——北京。 尚未靠近城墙，一股不同于北直隶乡间的、更为凝练而有序的庞大气息便扑面而来。 高达巍峨的城墙如同灰色的巨龙盘踞，箭楼森然，旌旗在微风中轻轻舒展。 护城河水光潋滟，水质清澈，可见水草摇曳，甚至有几尾肥硕的鱼跃出水面，溅起些许水花，显露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而非往日仅作为防御工事的死水。 城门外，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但秩序井然。守门的兵卒甲胄鲜明，精神饱满，检查过往行商货物时虽一丝不苟，却少见往日的骄横之气，更多的是执行公务的沉稳。 郑成功注意到，排队入城的百姓脸上，少有焦急与惶恐，更多的是从容与安详，间或低声交谈，内容也多与今日营生、市价波动相关，显见生活之安定。 “京都气象，果非边镇可比。”郑成功低声对身旁化作寻常妇人的云茹道，“此间秩序，似乎更重于外间之放任生机。” 云茹目光平静地扫过城门洞上方那块巨大的“永定门”石匾，淡然道： “天子脚下，首重安稳。丰饶解了饥馑之厄，然人心之聚散，城池之管束，仍需规矩方圆。此乃中枢之地必然之态。” 二人随着人流踏入京城。甫一进入外城，喧嚣与繁华便如潮水般涌来。 宽阔的街道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青石板路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旁排水沟渠畅通，不见积水污秽。 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叫卖声、吆喝声、车马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活力的韵律。 与永平集相比，京城的市场不仅规模宏大数倍，货物品类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来自南方的丝绸、瓷器、茶叶，北方的皮货、药材，甚至海外流入的稀罕物件，都能在相应的市集找到。 粮食、蔬菜、肉食依旧充盈，价格平稳，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满足更高需求的商铺： 定制家具的木匠行、打造精美首饰的金银铺、售卖时新绸缎的布庄、乃至专营各地风味小吃的食肆，无不顾客盈门。 郑成功尤其留意到，一些店铺门口悬挂着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童叟无欺”、“新政惠民”等字样，似是某种官定的信誉标志。 更有一些衙署设立的告示栏前，围着不少人在观看，上面张贴着最新的《京报》，刊载着朝廷政令、各地粮价参考以及一些鼓励农工、兴修水利的条文摘要。 及至接近皇城区域，已能清晰望见那朱红宫墙与巍峨殿宇的轮廓。就在此时，郑成功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与祥和并存的气息笼罩下来。他抬头望去，只见紫禁城上空，似有若无地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辉光。 云茹并未直接走向宫门，而是引着郑成功登上了离皇城不远的一处相对较高的街市酒楼，寻了个雅间凭窗远眺。 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紫禁城部分宫殿的屋顶。只见太和殿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而更令人心驰神摇的是，那殿宇屋脊之上，隐约可见一些微小却灵动的光影——正是被点化的吻兽、脊兽。 它们并非时刻飞舞，大多静伏于原位，但其形态栩栩如生，鳞甲羽毛似乎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眼神灵动，仿佛随时会苏醒过来，散发出淡淡的威仪，守护着这座皇城。 承天门前那对巨大的汉白玉麒麟狮，虽距离较远，亦能感受到其沉静如山岳般的守护意志，目光所及之处，令人心生安宁，邪念顿消。 偶尔，似乎能看到一两只仙鹤的虚影优雅地掠过宫殿上空，洒下点点清辉。 “神物显化，已成日常。”郑成功惊叹道，“百姓似乎已习以为常。” 楼下街道上，行人往来，对于皇城方向的异象，人们虽会投去敬畏的一瞥，却并无恐慌，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坦然。 甚至有孩童指着天空若隐若现的凤形光影雀跃欢呼。 郑成功的目光又被皇城脚下的一条河流吸引。那河水不同于寻常，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的青色光晕，充满勃勃生机，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清凉沁润的气息。 “那便是金水河”他问。 “正是。”云茹颔首， “蚣蝮活化，吞吐灵机，此水已非凡俗。你看那边。”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郑成功看到金水河畔一处特意修整出的广场上，此刻正排着井然有序的长队。 男女老幼皆有，虽人多却无喧哗，人人脸上都带着期盼与虔诚。 几名胥吏和官兵在一旁维持秩序，另有身着太医院服饰的官人于亭内负责分发。 只见那官人用木勺从特制的密封大桶中舀出清冽的河水，倒入百姓自带的器皿中。 “这圣水每日定时发放，”云茹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 “由京营快马分送北直隶各州县，崇祯借此示恩于民，倒也切实普惠了不少人。” 郑成功微微颔首，只见那河水在勺起勺落间，青辉流转，灵气盎然，排队之人虽众，却无半分争抢，唯有对天恩仙泽的敬畏与感激流淌其间。 郑成功默然良久，将这京城气象与闽海风波、荆襄百态一一比照，心下渐明： 此地万物勃发，秩序井然，显是倚仗莫大伟力强行扭转乾坤，将前朝积弊一扫而空。 然则，这海晏河清之象，究竟系于仙师一念，还是真已根植于人心制度 那九重宫阙深处的天子，面对这焕然一新却又暗流潜藏的天下，此刻究竟是欣慰，还是忧惧 云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望着暮色渐起、宫灯初上的紫禁城，平静开口： “外间景象，大抵如此。明日是时候去见一见这位大明皇帝，看他在这风起云涌的新世之中，究竟所思所虑为何了。” 郑成功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他虽知仙师地位超然，携自己游历必有深意，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直截了当，明日便要直面那九五之尊！ 在他自幼所受的教诲里，天威难测，紫禁城是天下最尊贵亦是最森严之地。即便父亲雄踞闽海，面对朝廷天使亦需恪守臣节。 此刻仙师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去拜访一位寻常人物，这等举重若轻的姿态，让他深刻体会到何为超然物外。 他迅速压下心中泛起的波澜，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锐利，躬身应道： “是，仙师。晚辈……谨遵吩咐。” 他心中已开始飞速思忖，明日觐见，当如何观察，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