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朝鲜新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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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歇着呢” 金敏俊看到田埂上坐着一个正在编草鞋的老农,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老农抬起头,看到金敏俊,黝黑的脸上立刻绽开了菊花般的笑容。 “哎哟,是金大人啊!今天不忙吗” “带几位天朝来的贵客,四处看看。” 金敏俊说着,指向郑成功一行人。 老农连忙站起身,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对着他们憨厚地点了点头。 郑芝豹的目光,落在了老农脚边的一个瓦罐上。 瓦罐里,是清澈的井水,水面上还飘着几片不知名的绿叶。 “老丈,这大热天的,就喝这个解渴” 郑芝豹下意识地问道。 老农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贵客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寻常的水。” 他宝贝似的捧起瓦罐,递了过来。 “这是从村里‘沐恩井’里打来的神水,泡上几片嘉实木的叶子,喝上一口,浑身的乏累都没了!比喝什么参汤都管用!” 郑芝豹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鼻而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喝。 郑成功却走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瓦罐,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甜的液体滑入喉咙,一股温润的生机,瞬间在四肢百骸间散开。 虽然远不及他自己拥有的力量精纯,但其中,确实蕴含着一丝同源的丰饶之力。 “家主!” 郑鸿逵和郑芝豹都吃了一惊。 郑成功将瓦罐还给老农,对着他点了点头。 “好水。” 老农见他喝了,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 “贵客也是有福之人啊!” 郑芝豹看着郑成功没什么异样,心里那点商人特有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老丈,听你这意思,你们以前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提到“以前”,老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回想起来依旧会颤抖的恐惧。 他的眼神变得浑浊,声音也沙哑了。 “不怎么样呵呵……” 他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 “贵客是没见过。那时候,这地,是两班老爷们的。咱们就是给他们种地的奴才。” “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打下来的粮食,自己能留下一成就不错了。剩下的,全要上交。” “苛捐杂税,多得像牛毛。今天收个‘人头税’,明天收个‘落地税’,连家里养只鸡,都他娘的要交税!” 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到冬天,那才叫要命。家里没吃的,孩子饿得哇哇哭,只能拿雪水混着草根煮了,哄着喝下去。不知道多少人,就那么活活饿死、冻死在屋里……” 他的眼眶红了,浑浊的泪水在里面打着转。 “那时候,人命,比草都贱。” 这番话,让郑芝豹脸上的轻浮之色,彻底消失了。 他出身富贵,虽然也知道民间疾苦,但从未如此直观地,听到一个底层老农,用如此朴实又如此血淋淋的语言,来描述那种绝望。 连跟在后面的克劳斯,都听得心头发寒。 他虽然是荷兰人,但也听得懂这些简单的汉语。 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在热兰遮城抱怨食物单调、娱乐太少的生活,是何等的可笑。 “那后来呢” 郑成功轻声问道。 “后来” 老农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光芒,那种光,是足以驱散一切黑暗的,希望之火。 “后来,洪总督来了!” “他带着天朝的天兵,把那些骑在咱们头上的两班老爷,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全都抓了起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然后,他把土地分给了我们!告诉我们,地是咱们自己的了!只要交一成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他还给我们发了神种!就是您看到的这些庄稼!那玩意儿,种下去,泼点水,自己就疯长!一亩地打的粮食,比过去三亩地都多!” “他还派人教我们修水渠,建学堂,让娃儿们都能去念书,识字,学算术!还建了‘丰饶祠’,说不用拜天拜地,只要心里记着‘无私、利他、普惠’这六个字,好好过日子,就是对老天爷最大的敬重!” 老农越说越激动,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贵客,您知道吗我活了六十年,今年,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饱了饭,还存下了过冬的余粮!” “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说完,他竟是“扑通”一声,朝着北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洪总督,就是我们济州百姓的再生父母!是活菩萨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郑芝豹呆立当场,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郑鸿逵的拳头,在袖子里死死攥紧,骨节发白。 克劳斯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只有郑成功,依旧平静地站着。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感恩的老农,又抬头看向远方。 他仿佛能看到,一个身穿大明官袍,面容清瘦,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堆满了卷宗的书案后。 他用他最熟悉的方式,用一道道政令,一个个规划,将丰饶的伟力,编织成了一张覆盖了整个朝鲜半岛的,细密而坚韧的大网。 这张网,无形。 却,无人能破。 继续前行,一座整洁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与大明内地许多村庄的杂乱不同,这里的房屋规划得整整齐齐,一条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将每家每户连接起来。 村口,是一座新盖的学堂,里面传来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九九八十一,一亩等于六十弓……” 不是《三字经》,不是《千字文》。 是算术,是度量衡。 是最实用的知识。 村子的另一头,是一座“丰饶互助社”,门口挂着木牌,上面写着“收购山货、渔获,出售农具、布匹”。 几名村民正在排队,将自己采摘的草药和晾晒的鱼干,交给社里的管事,换取一种印着稻穗图案的“工分票”。 然后,他们拿着工分票,到隔壁的柜台,换取铁锅、锄头,或是几尺崭新的棉布。 郑芝豹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他……他把生意都给垄断了!” 他失声叫道。 这哪里是什么互助社,这分明就是官办的商行! 从生产到收购,再到销售,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所有的利润,最终都流向了官府! “高!实在是高!” 郑芝豹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能理解的逻辑。 这位洪总督,不是不做生意,而是做天下最大的生意! 他用一成的低税,换取了百姓的绝对拥戴和生产积极性。 然后,再通过这个“互助社”,将百姓手中多余的财富,以一种温和的方式,重新收归官府。 这手段,比他大哥郑芝龙那种简单粗暴的抽成和垄断,高明了何止百倍! 郑鸿逵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他看到的,不是利润。 而是控制。 一种深入到社会最末梢的,绝对的控制。 从思想(丰饶祠),到民生(均田令),再到经济(互助社)。 这位洪总督,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牢牢地绑在他的战车上。 太可怕了。 克劳斯跟在后面,他已经完全麻木了。 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无论是东印度公司,还是欧洲的任何一个王国,都从未有过如此高效、如此深入基层的治理模式。 这是一种全新的,他无法理解的文明形态。 穿过村庄,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规模宏大的营地,出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