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火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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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大辩论”如同一场席卷全球的思想风暴，暂时将内部矛盾引导向了建设性的方向。人类在争吵与妥协中，艰难地摸索着“钢铁”与“血肉”的平衡点。而“观测者”那带着微妙倾向性的回响，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导师，以其独有的方式，引导着这场文明的自我审视与成长。 然而，塔纳托斯留下的警告并非虚言。平静的日子，在一声刺破星空的警报声中，戛然而止。 位于柯伊伯带边缘的“远望”七号深空监测站，捕捉到了一组异常的空间波动数据。并非自然现象，也非已知的任何人类或“观测者”活动痕迹。那是一种极其尖锐、冰冷的空间褶皱，仿佛有某种东西正以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挤入太阳系！ 数据流被瞬间传回地球，“方舟”计划指挥中心内，红灯骤亮，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每一个角落。 “确认非自然空间扰动！坐标柯伊伯带外侧，奥尔特云边缘！” “能量签名分析……与塔纳托斯‘星图’中记录的‘肃正协议’先锋单位特征……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七！” “它来了！”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被一股冰冷的窒息感笼罩。尽管早有准备，但当威胁真正降临，那源于未知与绝对力量差距的恐惧，依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李默、秦风、林瑶、铁棺等核心成员第一时间汇聚到主屏幕前。图像经过增强和处理，显示出一片虚无的星空背景下，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存在感的“物体”。 它并非想象中的庞大舰队或狰狞巨兽。那是一个仅有百米长短、通体暗哑无光、形状极不规则，仿佛由无数废弃金属和凝固能量胡乱拼接而成的……“碎片”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推进器的光芒，也没有能量护盾的波动，就像宇宙中随处可见的流浪陨石。 但所有探测仪器都指向它——那股冰冷、贪婪、带着绝对“整理”欲望的恐怖意志，正是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碎片”中散发出来的。 “‘肃正协议’的先锋侦察单位……或者说，‘探针’。”铁棺的声音干涩，“根据大师留下的记载，它们通常会先投放这种低可见度的单位，评估目标文明的‘混乱程度’和‘资源价值’。” “它在评估我们”秦风握紧了拳头。 “更像是在……扫描。”林瑶盯着数据流，脸色苍白，“它在向整个太阳系发射一种极其隐蔽的广谱扫描波，分析我们的科技水平、能量利用效率、社会结构……甚至，可能包括个体生命的意识活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暗哑的“探针”表面，突然亮起了几点幽绿色的、如同眼睛般的光点。光点扫过虚空，方向赫然指向内太阳系，指向地球！ 紧接着，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绿光束，以超光速跨越数十天文单位的距离，无视了途中部署的所有早期预警和拦截系统，精准地命中了位于火星轨道的一个无人自动化资源采集站！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个由高强度合金构成、体积堪比一座小型城市的采集站，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在幽绿光芒的笼罩下，开始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分解！金属结构化作最基本的粒子流，被那幽绿光束贪婪地吸收、回收！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整洁”。 几秒钟后，采集站原本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虚无。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 “它……它在‘吃’掉我们！”一名年轻的操作员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恐惧。 “不仅仅是吃……”李默死死盯着屏幕，感受着那幽绿光束中蕴含的、将一切复杂结构“还原”为基本单元的冰冷规则，“它在‘整理’。它将我们的人工造物，视为需要被清理的‘无序’，将其中蕴含的物质和能量，视为可以回收的‘资源’。” 这就是“肃正协议”！它们并非为了征服或毁灭而毁灭，它们是为了“秩序”而进行吞噬和格式化！人类文明在它们眼中，或许就是一堆需要被“整理”的、过于复杂的“垃圾”！ “不能让它继续扫描下去！也不能让它靠近内太阳系！”秦风怒吼道，“‘守护者’空间站，锁定目标！一级战斗准备！所有‘方舟’舰队，进入出击位置！” 命令下达。 同步轨道上，庞大的“守护者”空间站调整姿态，如同苏醒的巨兽，无数炮台和发射井打开，凝聚起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月球背面，数艘“方舟”星舰的引擎开始预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人类文明，迎来了诞生以来的第一次……星际战争！ “守护者空间站，主炮充能完毕！发射！” 一道粗大的、融合了人类最高能量科技与部分规则武器的炽白光柱，撕裂空间，直奔柯伊伯带外的“探针”而去！ 这是凝聚了人类当前最高技术的一击，足以瞬间汽化一颗小行星！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那暗哑的“探针”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它表面的幽绿光点微微闪烁，一道薄薄的、仿佛由无数六边形能量构成的屏障瞬间展开。 炽白光柱轰击在屏障上，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爆炸，能量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层看似单薄的屏障轻易地吸收、分散、中和了。屏障甚至连涟漪都没有泛起多少。 “怎么可能！”“守护者”空间站内，一片惊呼。倾尽全力的攻击，竟然毫无效果 “它的防御技术……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林瑶绝望地喊道，“那是基于更高层面物理规则的防御！我们的攻击，在它看来可能就像原始人的投石！” “探针”似乎被这“不礼貌”的攻击激怒了。它表面的幽绿光点再次亮起，这一次，锁定了“守护者”空间站！ 又一道细微的幽绿光束射出，跨越漫长距离，瞬间抵达！ “开启所有护盾！最大功率！”空间站指挥官声嘶力竭。 层层叠叠的能量护盾、物理装甲、规则稳定场在空间站前方展开，构成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最强防御。 但这一切，在幽绿光束面前，如同纸糊。 光束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穿透了所有防御，命中了空间站的主体结构。 同样的无声分解，开始了。 “不！！！”地面上，无数人通过直播看到了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巨大的空间站，人类科技的骄傲，正在他们眼前被一点点“抹除”！ “启动自毁程序！不能让我们的技术被它完整扫描！”秦风红着眼睛下令。 轰——！ “守护者”空间站在彻底被分解前，爆发出一团短暂而绚烂的火光。但这自毁的爆炸，在幽绿光束的笼罩下，也迅速被平息、吸收。 差距，太大了。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连最强大的武器都毫无作用，人类拿什么去对抗 就在这时，李默站了出来。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常规武器无效……那就用非常规的。”他看向铁棺，“‘清算人’遗产中，有没有那种……能够干扰甚至暂时‘覆盖’局部规则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瞬间” 铁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大师留下的‘规则扰断器’，理论上可以制造小范围的规则混乱。但……极度危险，使用一次就会报废，而且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空间后果。” “就用它！”李默斩钉截铁，“目标不是摧毁，是为我们争取时间！同时……”他转向林瑶，“调动‘薪火’网络所有算力，集中所有‘火种’的思维共鸣，尤其是那些擅长直觉、艺术和哲学思考的‘火种’！我们要向它发送一个……‘信息’！” “信息什么信息”林瑶不解。 “一个关于‘混乱’与‘意义’的信息。”李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与那遥远的“探针”对视，“它追求绝对的秩序和效率那我们就让它看看，生命最大的特质——无法被完全‘整理’的‘混乱’，以及从这混乱中诞生的……‘意义’！” 最后的方案被迅速执行。 一艘经过特殊改装的小型高速舰，携带着“规则扰断器”，义无反顾地冲向柯伊伯带。 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成千上万被选中的“火种”，在“薪火”网络的引导下，开始集中精神。他们回忆生命中最美好的瞬间，最痛苦的抉择，最无厘头的灵感，最深邃的思考……所有无法被逻辑完全概括的、属于“人”的鲜活体验，被汇聚、提炼，形成一股庞大而混乱、却又蕴含着惊人生命力的意识洪流。 小型高速舰在接近“探针”到一定距离时，引爆了“规则扰断器”。 没有爆炸，只有一片空间的骤然“扭曲”！以引爆点为中心，物理常数短暂失效，因果关系变得模糊，那片空间仿佛变成了一锅规则的“浓汤”！ 一直保持绝对“秩序”的“探针”，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反应迟滞”！它的扫描光束变得紊乱，幽绿屏障闪烁不定。它似乎无法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违背其底层逻辑的“混乱”！ 就是现在！ 李默引导着那股汇聚了万千“火种”意识的洪流，沿着“薪火”网络与“观测者”之间那无形的连接，并非冲向“观测者”，而是……借道而行，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的“信息攻击”，直接灌入了那因规则混乱而出现防御漏洞的“探针”内部！ 这不是能量攻击，也不是逻辑病毒，而是纯粹的、高度浓缩的……“人性”！ 是母亲怀抱的温暖，是恋人分离的痛苦，是发现真理的狂喜，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是创造美的冲动，是破坏后的忏悔……是所有构成人类文明底色的、复杂、矛盾、无法被“整理”的情感与体验！ 那冰冷的“探针”，其内部精密的、只遵循效率和秩序的逻辑回路，瞬间被这股前所未有的“信息风暴”淹没！ 它表面的幽绿光点疯狂闪烁，频率混乱不堪。它那庞大的扫描和解析进程被强行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无法理解、无法归类、无法“整理”的数据垃圾！这些“垃圾”正在污染它的核心处理单元，引发一连串的逻辑错误和系统崩溃！ “探针”开始剧烈地颤抖，其不规则的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它试图清除这些“污染”，但那源于生命本身的“混乱”信息，如同最顽固的病毒，牢牢地扎根在它的系统深处。 终于，在一声无声的、仿佛来自逻辑层面的哀鸣后，“探针”表面的幽绿光芒彻底熄灭。它变成了一块真正的、毫无生气的宇宙碎片，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不再有任何反应。 “……成……成功了”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的欢呼！ 他们赢了！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击退了一个来自星海的、科技远超他们的敌人！ 李默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冷汗早已浸透后背。他知道，这只是一次侥幸。他们击退的，仅仅是一个先锋“探针”。真正的“肃正协议”主体，其力量恐怕远超想象。 而且，他注意到，在最后时刻，当那股“人性”信息洪流灌入“探针”时，“观测者”那边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某种……“赞许”或者说“兴趣盎然”的波动。 这场初火试炼，人类文明以自身的“混乱”与“意义”，通过了第一次考验。 但也因此，可能吸引了更多、更复杂的目光。 星空，依旧深邃。 而人类的道路，依旧漫长。 （第八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