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净土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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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是在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头痛中醒来的。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冰冷的白墙，而是“秩序之眼”基地医疗中心那充满柔和蓝光与精密仪器的特殊监护病房。阳光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 他尝试移动手指，一阵源自骨髓深处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连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完成得异常艰难。精神世界一片狼藉，那枚曾经璀璨的“净化符文”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表面布满了细微的、仿佛瓷器即将碎裂前的裂纹，每一次微弱闪烁，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你醒了。” 秦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电子报告，眼窝深陷，显然已经守了不短的时间。 “我……睡了多久”李默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三天。”秦风将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递到他嘴边，“你差点就永远醒不过来了。医疗组的报告显示，你的大脑出现了类似‘过度超频’后的器质性损伤，精神力严重透支，接近枯竭点。‘规则排斥’的反噬比我们预想的更可怕，它攻击的是你的存在本质。” 李默小口地啜饮着温水，冰凉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不适，但脑海中那场与“规则”直接碰撞的恐怖记忆，依旧清晰如昨。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对抗，更像是一场意志与宇宙底层逻辑的角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外面……怎么样了”他更关心这个。 秦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震撼与后怕的神情。他调出病房内的全息投影，瞬间，无数新闻页面、社交媒体趋势、专家评论如同瀑布流般展现在李默眼前。 “‘启迪计划’引爆全球！‘黑渊净土’成为新纪元象征！” “神迹还是科学解析李默‘规则级’净化背后的原理猜想！” “全球超百个国家及地区正式发函，请求与‘启迪计划’建立深度合作！” “‘熵增资本’陷入沉默，股价遭遇断崖式暴跌！” “时代周刊年度人物提前锁定——‘启迪者’李默！” 铺天盖地的赞誉，山呼海啸般的支持。他昏迷的这三天，“黑渊净土”的存在已经通过无数个角度被反复验证、传播、神化。那半径一点五公里的纯净土地，在周围一片死寂的“黑渊”映衬下，成为了一个无法辩驳的、充满希望的神圣符号。之前所有关于他和“启迪计划”的污蔑和谣言，在绝对的事实面前，不攻自破，甚至转而成为了衬托他伟大的背景板。 “你成功了，李默。”秦风的声音带着感慨，“你不仅挽回了我们的声誉，你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启迪计划’推上了神坛。现在，我们收到的合作请求和技术咨询函，已经多到需要动用人工智能进行初步筛选。许多原本摇摆不定的国家和资本，已经开始向我们倾斜。赵无垠的‘火种’，第一次出现了颓势。” 李默静静地听着，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成功的代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感受着精神世界中那枚残破的符文，以及身体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轻声问：“代价呢” 秦风的笑容收敛了，他将那份电子报告递给李默：“这就是代价。医疗组的最终评估——你的能力核心受损，未来至少三个月内，禁止进行任何形式的‘现实提取’或高强度规则撬动。强行使用，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损伤，甚至人格解体。” 三个月。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刻，这无异于捆住了他最大的武器。 “而且，”秦风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们监测到，在你昏迷期间，有超过十七个不同隶属的组织，试图通过物理或网络手段渗透基地，目标直指你本人。你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国宝’，也是所有野心家眼中最肥美的猎物。”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营养剂和一些监测设备。她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醒了就好。”她将托盘放下，看向李默的眼神充满了敬佩，但随即又浮现出浓浓的忧虑，“感觉怎么样脑域撕裂的痛感缓解了吗” 李默微微点头：“好多了。谢谢你，林工。” 林瑶没有废话，直接调出了另一组数据，投射在全息屏幕上。这是对“黑渊净土”的持续高精度监测报告。 “有一个情况，必须让你知道。”林瑶的表情十分严肃，“我们对‘净土’进行了每半小时一次的全方位扫描。地表和浅层地下的净化效果非常完美，甚至超出了预期，土壤活性正在快速恢复，已经检测到了微生物和植物孢子的再生迹象。” 她话锋一转，放大了深层地质扫描图。 “但是，在深度约一百五十米以下，接近原污染暗河主干道的区域，我们捕捉到了数次极其短暂、强度却高得异常的……‘负能量’尖峰。” 图像上，几条代表不同能量波段的曲线，在某个特定深度，偶尔会猛地向上蹿升，形成一个尖锐的针状脉冲，然后又迅速回落基线，短暂得几乎会被当做仪器噪声忽略掉。 “这种能量签名……与我们数据库里任何已知的污染源或‘熵增资本’的技术特征都不匹配。”林瑶指着那诡异的脉冲，“它更像是一种……‘反弹’或者说，是某种更深的‘污秽’，在被你的净化之力逼入绝境后，产生的‘应激变异’” 李默的心猛地一沉。他强忍着精神的不适，集中注意力去感知那些能量脉冲的模拟波形。一种极其微弱，但却带着熟悉厌恶感的冰冷触感，仿佛毒蛇的信子，掠过他的意识。 “是‘规则排斥’的残留物……”李默的声音有些发冷，“我的净化，强行改写了那片区域的表层规则，但更深层、更顽固的‘无序’，并未被彻底消除，反而像是被‘净化’的力量刺激、压缩、异化了……它潜伏了下来。” 病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 “你的意思是，‘净土’之下，埋着一颗……不定时的炸弹”秦风的眼神锐利起来。 “恐怕是的。”李默闭上眼，感受着那枚破损符文传来的微弱悸动，那是对同源但异化力量的天然警觉，“而且，我感觉……它似乎在‘学习’，在适应。我的净化，某种程度上，成了它进化的催化剂。” 这个发现，让之前的胜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就在这时，秦风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大变。 “紧急情况！就在十分钟前，位于南太平洋的一座无人岛——‘礁石号’海洋环境监测站，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后彻底失联！该监测站主要负责监控一片由‘熵增资本’早期进行‘海洋富营养化加速实验’失败后形成的‘死亡赤潮区’！” 全息屏幕切换，卫星图像显示，那片原本就呈现不祥暗红色的海域，此刻仿佛沸腾了一般，赤潮的范围在肉眼可见地疯狂扩张，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近乎漆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翻涌的赤潮中央，似乎有某种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在蠕动！ “监测站最后的传回数据片段显示，”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赤潮中出现了……具有攻击性的、形态不定的‘污染聚合体’！它们摧毁了监测站的外围设施！” 画面切换到一个极其模糊、晃动剧烈的短视频，显然是监测站被摧毁前最后时刻的记录：只见如同沥青般粘稠的赤潮海水，猛地掀起巨浪，浪涛中并非海水，而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类似海洋生物残骸与污染物混合而成的、布满眼球和触手的可怖怪物，它们发出非人的嘶吼，扑向监测站的金属结构，将其如同饼干般碾碎！ “是‘浊流核心’的变异体！赵无垠这个疯子！他在海洋里也埋了东西，而且失控了！”林瑶失声惊呼。 几乎同时，另一条紧急情报接入。 “报告！‘黑渊净土’边缘，刚刚记录到一次强烈的‘负能量’脉冲！强度是之前平均值的五十倍！脉冲过后……边缘区域刚刚复苏的植被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枯萎和异变！” 内外交困！ 海洋中的污染怪物在疯狂扩张，而脚下刚刚创造的“净土”深处，也埋藏着致命的隐患。李默的能力却因重伤而无法动用。 秦风猛地看向李默，眼神中充满了决断：“李默，你现在是唯一接触过这种‘规则级’污染并成功净化过的人。即使你不能动用能力，你的知识和感知也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我们需要你，立刻加入对‘礁石号’事件和‘净土’深层隐患的分析小组！” 李默撑着虚弱的身体，试图坐直。剧痛和眩晕再次袭来，但他强行将其压下。 “我明白。”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屏幕上那翻腾的、孕育着怪物的赤潮，以及“净土”下方那诡异的能量脉冲，“赵无垠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这已经不仅仅是理念之争了……”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尽管脸色依旧苍白。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理解这种‘变异污染’的本质，并找到应对的方法，那么无论是‘火种’还是‘启迪’，所争夺的……可能都将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废墟。” 危机，从未如此刻般迫在眉睫。而英雄，却已身负重伤。世界的天平，正在向着未知的深渊，缓缓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