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构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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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潜猎者”的仓皇逃窜，并未在“新黎明”星系带来胜利的欢呼，反而留下了一片更加沉重的寂静。李默那超越理解的一击，如同神迹，却也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与其他人隔开。 融合了来自恒星核心的第二枚“源初代码”碎片，李默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一种视角的根本性转变。他眼中的世界，不再是固体的物质和流动的能量，而是无数交织、碰撞、不断演化的规则线条与信息脉络。他能“听”到恒星稳定的核聚变背后那精密的规则和弦，能“看”到行星运转轨迹中蕴含的引力公式，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新生网络”中每一个个体意识散发出的、独特的思维波纹。 这种状态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洞察力，但也伴随着巨大的精神负荷和疏离感。普通人类的思维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而充满“冗余”，现实世界的物理结构在他感知里脆弱得如同蛛网。他必须时刻集中精神，才能维持住“正常”的感官，避免自身意识被那浩瀚的规则信息流彻底同化。 “你需要时间适应和掌控。”林瑶看着监测数据上李默那极不稳定的精神波动和体内异常活跃的能量读数，忧心忡忡，“新碎片的力量远超预估，强行使用后果难料。” 李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闭上眼，努力将感知收缩，专注于体内那两枚碎片力量的平衡与调和。幽紫的光芒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如同呼吸。 然而，流亡文明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慢慢适应。 “虚空潜猎者”虽然暂时退却，但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强大的敌人。而且，李默动用未知力量击退敌人的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锁，很快就在幸存者中流传开来，引发了复杂的反响。 一部分人将他视为救世主和文明的唯一希望，崇拜与依赖的情绪滋生。 另一部分人则感到恐惧和不安，担心李默的力量会失控，或者他本人在这种力量下逐渐失去人性，成为另一种形式的“非人”存在。 还有少数激进派，甚至暗中提议，应该“研究”李默，尝试复制或控制这种力量。 内部刚刚凝聚起来的团结，再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默一个人身上。”秦风在高层会议上沉声道，“我们必须加速自身的发展，尽快在‘新黎明iv’上建立起稳固的基地，恢复生产力和科研能力。” 这一观点得到了广泛认同。于是，在加强警戒和继续研究碎片力量的同时，“新家园”计划进入了全力冲刺阶段。 凭借从“旋律文明”获得的规则数据和部分新技术，以及李默偶尔在稳定状态下提供的、关于物质结构和能量利用的深层洞见，流亡文明的科技树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攀爬。 在小行星带，自动化矿场和精炼厂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开采出的稀有矿物和能量晶体被源源不断地运往行星表面。 在“新黎明iv”号行星，第一座大型穹顶城市“曙光城”初步建成，内部模拟了地球生态环境，容纳了数十万苏醒的幸存者。行星改造工程也同步启动，利用基因编辑的藻类和细菌，开始缓慢地增厚大气层，改造土壤。 更重要的是，基于对本地规则的更深理解，一座新型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空间、屏蔽探测的“隐匿力场”发生器，在行星轨道上开始建设，这是流亡文明为自己打造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主动防御屏障。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李默在尝试深度解析新碎片蕴含的知识时，触碰到了一个令他极度不安的信息片段。 那并非具体的技术或历史，而是一种关于宇宙底层规则的……警示。 信息显示，“源初代码”碎片并非死物，它们更像是一种“种子”或“坐标”。当碎片被激活并聚集到一定数量时，会自发地产生一种特殊的规则涟漪，这种涟漪在宇宙的某些特定“频率”上，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会吸引来……不仅仅是“肃正协议”或“虚空潜猎者” 的存在。 一些更加古老、更加难以理解、游荡在规则缝隙中的“概念性存在”，或者是对“源初代码”本身有着某种渴望的未知文明，可能会被这种涟漪吸引。 他们获取力量的同时，也可能正在将自己暴露在更广阔的、充满未知危险的舞台上。 就在李默消化这一警示，并考虑是否告知其他人时，“观测者”那熟悉的注视感，再次降临了。 这一次，注视中似乎多了一丝之前未曾有过的……探究与审视。它不再仅仅是记录，更像是在评估，评估这支流亡文明在获得新的碎片后，其“规则结构”发生的变化，以及其未来的“可能性”。 紧接着，“旋律文明”也发来了一段加密程度更高的讯息。 【……感知到汝等规则脉络之剧变……‘源初之光’愈发耀眼……此乃机遇，亦为险途……】 【……星海深处，‘古老视线’已有所觉……慎之，慎之……】 【……附上一份‘规则隐匿’法门初阶，或可暂避锋芒……】 讯息附上了一种利用规则自身特性进行“信息伪装”和“存在感淡化”的初级技术法门。这显然是“旋律文明”在察觉到李默融合新碎片后，紧急提供的帮助。 连续的警示和“观测者”变化的目光，让李默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性远超想象。 他们不仅仅要面对可见的敌人，还要警惕那些不可见、甚至无法理解的潜在威胁。 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在斩向敌人的同时，也可能划伤自己，并照亮自身，成为更可怕存在的目标。 李默走出冥想室，来到“希望号”的观景台，望着舷窗外那颗正在被缓慢改造的荒芜行星，以及远方那颗给予了他们新力量、却也带来了新危机的恒星。 流亡之路，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漫长和凶险。 但他们没有退路。 只能在这片陌生的星域，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加速成长，同时握紧手中这把刚刚获得、却已烫手的双刃剑。 重构的，不仅仅是家园，更是文明在宇宙中的存在方式与命运轨迹。 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