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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只余下水滴从屋檐滑落的断续轻响。公寓内，暖黄的灯光仿佛将世界隔绝，只笼罩着地毯上并肩而坐的两人。 顾言琛的手依旧握着她的，那温热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持续不断地瓦解着林小溪心头的坚冰。他没有立刻松开，反而用拇指的指腹，无意识般在她手背上那道因紧张而掐出的红痕附近，极轻地来回摩挲着。这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抚慰，让她僵直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凉茶就别喝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沙哑了些，却奇异地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尴尬。他松开她的手，很自然地端起自己那杯已经温凉的茶，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只是她的错觉。“我们继续。” “好。”小溪低声应道，也端起自己的杯子，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过快的心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顾言琛重新聚焦于那些复杂的数据流。他不再仅仅查看她标记出的异常，而是开始深入挖掘系统底层的访问日志，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破解最精密的密码。 “你记录的这些异常ip，跳转很有规律。”他一边快速滚动页面，一边说，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但它们都巧妙地避开了几个核心的监控节点。这不是运气，是了解内部架构的人才能做到的。” 小溪凑近屏幕，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我追踪到这里就断了，”她指着一条记录，“后面是一片空白，像是被刻意抹去了。” “不是抹去。”顾言琛摇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个林小溪从未见过的、界面更为复杂的系统日志分析工具，“是用了加密隧道。一种很少启动的内部应急协议，知道具体调用方法和密钥的人，屈指可数。” 他的操作飞快，一行行代码和参数在屏幕上闪烁。林小溪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心底再次升起那种熟悉的、对他专业能力的佩服。无论过去多久，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总是这样闪闪发光。 忽然，他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光标锁定在一条看似普通的系统调用记录上。那条记录混杂在成千上万条正常日志里，极其不起眼，但它调用的一个子程序参数，引起了顾言琛的注意。 “找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锁定猎物般的确定。 小溪屏住呼吸，靠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是什么” 顾言琛侧过头，因为距离极近，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发。他的目光锐利，像淬了火的刀锋，直直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 “这个后门程序，知道具体调用路径和密钥的人，全公司不超过五个。” 他顿了顿，目光与她惊疑不定的眼神交汇，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烙印进她的脑海里。 “王部长，恰好是其中之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部长！那个总是笑眯眯、看似提携后辈的直属上司！竟然真的是他在幕后操纵一切！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怀疑被如此确凿的技术证据指向时，林小溪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紧握的拳。 顾言琛没有说话，只是用他宽厚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蜷缩的手指，力道沉稳，带着无声的力量和支持。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她，里面没有了刚才分析数据时的冷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安心的稳定。 “怕吗”他问，声音很轻，却不像询问，更像是一种确认。 小溪迎着他的目光，在那片深邃的黑色海洋里，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他毫不动摇的决心。心底的寒意仿佛被这目光驱散，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怕。”她的声音恢复了镇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决，“既然找到了方向，就好办了。” 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顾言琛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是一个极其短暂、却真实存在的弧度。他收回手，重新看向电脑。 “这个后门程序每次调用都会在底层留下一个特殊的校验码，虽然被试图清理，但还是有残留。”他一边说，一边开始编写简单的脚本，试图从海量日志中批量筛选出所有携带这个特殊校验码的记录。“我们需要找到所有相关的调用记录，锁定时间点和操作内容。” “我来帮你。”小溪立刻说道。她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屏幕，也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我可以同时核对这些时间点与我记录的异常访问和张莉的行为是否有重叠。” 两人不再多言，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但这一次，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空气中流动的不再是生疏和试探，而是一种紧密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专注地编写代码，筛选数据；她快速地比对时间线，整理线索。 偶尔，他会指着屏幕某处，简短地说：“看这里。” 她便会立刻凑过去，仔细查看，然后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个时间点，张莉以核对数据为由，单独在办公室待了超过两小时。” 他会微微颔首，将她提供的信息纳入考量。 他们靠得很近，肩膀几乎相抵。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荚清香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咖啡和烟草味（他刚才在车上似乎抽过烟），这是一种成熟男性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他偶尔因为思考而蹙眉，她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因为找到一个关键关联而微微振奋，侧过头想对她说什么，却恰好对上她正望着他侧脸的目光。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灯光柔和，雨后的月光透过窗户，带来一丝清辉。周围只有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灯光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柔光，那双总是带着点倔强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映着他的影子。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微微颤动的睫毛，再到……那双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带着疏离的唇瓣。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深邃了几分，里面翻涌着某种克制而复杂的情愫。 林小溪的心跳骤然失控，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想避开这过于直接和灼人的注视。 然而，就在她想要移开目光的瞬间，顾言琛却先一步收回了视线。他重新看向屏幕，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她的又一次错觉。只是他敲击键盘的节奏，似乎微微乱了一拍。 “继续。”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小溪也慌忙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自己的屏幕，但胸腔里的那只小鹿却还在胡乱冲撞。 一种微妙而黏稠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工作的讨论依旧高效，指令依旧简洁，但每一个眼神的交汇，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甚至是他偶尔因为她发现一个细节而投来的赞许目光，都仿佛带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暧昧的温度。 他们不再是泾渭分明的上下级，也不是隔着三年光阴的陌生人。他们是盟友，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在这寂静深夜里，唯一能彼此依靠和信任的人。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悄无声息地见证着这间小小公寓里，正在悄然滋生的、跨越了时间与伤痛的，新的联结。 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时，顾言琛终于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边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侧头看向身边依旧精神高度集中的林小溪，眼底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找到了关键突破口后的锐利光芒。“差不多了。接下来，该让他们动一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