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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草药的苦涩气息，混合成一种奇特的、令人食欲与警惕并存的味道。大黑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山洞的一角，它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但微微抽动的鼻翼和偶尔扫过火堆方向的赤红眼神，暴露了它对即将出炉的晚餐的期待。二哈则趴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湿润的鼻头耸动着，似乎在分辨空气中各种气味的细微差别，这是它新获得的能力带来的习惯。 李玄真盘膝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上，体内《混元功》缓缓运转，吸纳着万妖林驳杂却浓郁的灵气。他的眉头微蹙，并非因为修炼，而是因为旁边传来的动静。 王铁柱正蹲在另一个小火堆旁，面前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几颗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浆果（赤阳果）、一小块暗红色的、带着腥气的妖兽凝血（取自一种性情温和的食草妖兽）、几株叶片肥厚、根须带着泥土的草药（固元草、气血藤），还有一小堆晒干的、散发着辛辣气味的不知名菌菇（火鳞菇碎）。他神情专注，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小心翼翼地按照某种比例，将这些材料投入一个用厚实岩石凿成的粗糙石锅里。锅里翻滚着粘稠的、颜色诡异的暗红色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散发出的气味……一言难尽。 “铁柱，”李玄真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王铁柱的“炼丹”大业，“你这又是在鼓捣什么新配方这味儿…有点冲啊。”他捏了捏鼻子，感觉山洞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几分。 王铁柱抬起头，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狗蛋哥！俺在熬‘十全大补汤’！俺琢磨着，光靠烤肉里的那点灵气，俺这身子骨还是跟不上趟。俺看那《混元功》锻体篇上说，要引气入体，淬炼筋骨皮膜。俺资质差，直接引气慢得很，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些好东西熬成汤，喝下去，让它们在肚子里慢慢化开，滋养身体！就跟俺们村里炖老母鸡补身子一个道理！” 李玄真嘴角抽了抽。道理是这个道理，修仙界也确实有药浴、药膳辅助修炼的法门，但看着石锅里那翻滚的、颜色越来越深、气味越来越古怪的液体，他总觉得王铁柱的理解似乎过于“质朴”和“大胆”了。 “你确定…这些东西混在一起没问题”李玄真看着那锅“十全大补汤”，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赤阳果性烈，凝血蕴含妖兽精元但不易吸收，固元草、气血藤倒是温和滋补，但那火鳞菇…他记得大黑领地边缘长着不少，连皮糙肉厚的妖兽都很少去碰，因为那辛辣味实在过于霸道。 “俺试过小份的！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力气好像大了点！”王铁柱信心满满，用一根粗树枝搅动着锅里的浓汤，“这次俺按比例加大了分量！肯定效果更好！” 说话间，石锅里的汤汁颜色已经变成了近乎墨黑的深紫色，翻滚的气泡也变得粘稠，散发出的气味更是混合了果香、血腥、草药苦涩以及一种极其刺激的、仿佛劣质辣椒混合着硫磺的呛人味道。二哈早就受不了了，夹着尾巴躲到了山洞最里面的角落，把鼻子埋进前爪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似乎在抗议空气污染。 连闭目养神的大黑也被这越来越“霸道”的气味惊动了。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抬起，赤红的眼睛疑惑地看向那口冒着诡异烟雾的石锅，鼻翼剧烈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带着询问和警惕的低沉咕噜。 “成了！”王铁柱眼睛一亮，用树枝沾了点汤汁，吹了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有些发紫，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哈…哈…好…好劲道！”王铁柱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像是刚跑完几十里山路，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浑身热气腾腾。他强忍着那股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再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灼热感和辛辣感，端起旁边一个用木头挖成的粗糙木碗，舀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颜色深紫的“十全大补汤”。 “狗蛋哥，熊哥，你们要不要尝尝”王铁柱热情地邀请，声音因为喉咙的灼烧感而有些嘶哑。 李玄真看着那碗仿佛来自深渊的汤汁，以及王铁柱那汗如雨下、脸色变幻的模样，果断而坚定地摇头：“谢了铁柱，我刚吃饱，不饿！你自己享用吧！” 大黑虽然听不懂具体说什么，但看着王铁柱那副“欲仙欲死”的表情，以及那碗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液体，巨大的熊头也立刻摇得像拨浪鼓，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哼哧”声。 “那…那俺自己喝了！”王铁柱也不勉强，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奔赴战场，然后端起木碗，眼睛一闭，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一整碗滚烫的“十全大补汤”灌了下去！ “哈——！！！” 一碗下肚，王铁柱猛地放下碗，发出一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抽气声！他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头顶甚至隐隐有白气冒出！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脖颈、后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他那身粗布衣服。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颤抖，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仿佛有无数小针在皮下攒刺，又像是被丢进了熔炉里煅烧！ “呃…啊…” 王铁柱紧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闷哼。他盘膝坐下，努力按照《混元功》锻体篇的粗浅法门，引导体内那股狂暴的、横冲直撞的热流。他能感觉到，汤汁中蕴含的微弱灵气和药力正在他体内肆虐，粗暴地冲刷着他的经脉，刺激着他的血肉筋骨。痛苦是剧烈的，但在这痛苦之中，似乎又有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在滋生，仿佛生锈的机器被强行注入了润滑油，虽然嘎吱作响，但确实在缓缓运转。 李玄真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王铁柱体内那混乱的能量波动，狂暴而驳杂，若非王铁柱天生体格健壮，意志坚韧，换个人恐怕早就被这“十全大补汤”补得经脉错乱、七窍流血了。这哪里是药膳淬体，简直是自虐式锻打！ “铁柱！稳住心神！引导那股热流，别让它乱窜！想象它在冲刷你的筋骨！”李玄真忍不住出声提醒，同时暗自调动灵力，准备随时出手压制可能出现的反噬。 王铁柱艰难地点点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跳，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驯服体内那头由药力组成的“蛮牛”。 就在这时，被那诡异气味和动静吸引的大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它看着王铁柱喝下那碗汤后“热气腾腾”、“红光满面”（虽然表情痛苦）的样子，又联想到之前美味的烤肉，一个大胆（或者说愚蠢）的想法在它简单的熊脑中形成：这玩意儿…闻着怪，但看起来好像很补连这个弱小的两脚兽喝了都“精神焕发”（大黑视角），那对本熊的伤势会不会有好处 趁着李玄真注意力全在王铁柱身上，大黑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它庞大的身躯，伸长脖子，用它那巨大的、带着倒刺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王铁柱放在地上的石锅里舔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 “噗——！！！” 如同火山喷发！大黑那巨大的熊嘴猛地张开，刚刚舔进去的那一小口深紫色汤汁，混合着它巨量的唾液，如同高压水枪般狂喷而出！深紫色的液体呈扇面状，足足喷出去两三丈远，溅得山洞石壁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污渍！ “吼嗷——！！！”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天动地、充满了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惨烈咆哮！大黑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舌头，巨大的身躯猛地弹了起来，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它浑身剧颤！它疯狂地甩动着巨大的头颅，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被辣的），舌头伸得老长，不停地哈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它感觉自己的舌头、口腔乃至整个食道，都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又被塞进了一大把最劣质的辣椒粉！那感觉，比被血煞门围攻时受的伤还要痛苦百倍！ 它庞大的身躯在山洞里踉跄着，如同喝醉了酒，又像是踩到了烧红的炭火，疯狂地原地打转，试图摆脱那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和辛辣刺激。它甚至不顾伤势，用巨大的熊掌疯狂拍打着自己的嘴巴和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试图缓解那难以言喻的痛苦。 “水！熊哥！快喝水！”李玄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一个盛满清水的巨大石盆（原本是给大黑准备的），奋力推到大黑面前。 大黑如同看到了救星，巨大的头颅猛地扎进石盆里，“咕咚咕咚”疯狂地灌着清水，水花四溅。它喝得又快又急，仿佛要把整个山洞的水都喝干，才能浇灭口腔里那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 山洞里一片狼藉。一边是王铁柱浑身冒烟、咬牙苦熬；一边是大黑狂灌冷水、痛不欲生；角落里是二哈惊恐的呜咽；石壁上还点缀着深紫色的“艺术”斑点。 李玄真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再看看那口还在冒着诡异气泡的石锅，以及地上被大黑喷溅得到处都是的“十全大补汤”残迹，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他捂着脸，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哭笑不得的崩溃： “铁柱啊铁柱…你这‘十全大补汤’…好家伙…这杀伤力…简直比我的板砖还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