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辰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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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皇朝，三月倒春寒。 料峭的寒风穿过紫宸殿的重重殿门，却吹不散龙椅上那抹单薄身影周遭的死寂。 凤无涯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凤冠的流苏垂下，遮住了她过分苍白的脸色。 登基满百日，初政大典，本该是君临天下的开端，于她而言，却是一场早已预知的鸿门宴。 指尖在宽大的龙袍下微不可察地一颤。这是第三次了。 清晨的漱口水，午膳前的香茗，以及刚刚呈上、寓意江山永固的“万岁羹”。 每一份入口之物，都混杂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迷神散”。 此物量微不致命，却能缓缓侵蚀人的神魂，使其精神萎靡，反应迟钝，最终沦为一个任人摆布的活偶。 她的目光越过面前低眉顺眼、亲手奉上羹汤的御膳总管崔九娘，落在了百官之首，那个身着紫袍金带、渊渟岳峙的男人身上——摄政太师，萧阙。 崔九娘是萧阙的人，整个皇宫，又有谁不是他的人 殿下群臣俯首，山呼万岁，声震寰宇。 然而，那数百道目光，无一真正落在御座之上。 他们或敬畏、或谄媚地，用眼角余光瞟向萧阙。 仿佛他才是这座皇城的真正主人，而龙椅上的女帝，不过是一尊愈发黯淡的泥塑神像。 凤无涯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刺痛对抗着脑中阵阵袭来的昏沉。 父皇尸骨未寒，兄长惨死东宫，若非她以女子之身继承大统，这凤氏江山，早已改姓为萧。 她不能倒下，绝不能。 “典礼进行——献寿！”司礼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沉闷。 繁琐的仪式终于到了尾声，由各地选送的“百姓贡礼”被一一抬入殿中。 珍禽异兽，奇花异草，无不彰显着大夏的富庶。 就在气氛稍显缓和之际，异变陡生！ 一名负责抬运贡品的杂役突然发难。 他身形瘦削，穿着最卑贱的粗布麻衣，脸上布满被火灼烧过的丑陋疤痕，正是那种最容易被忽略的蝼蚁。 前一刻他还卑微地躬着身子，下一瞬，整个人便如一支出弦的毒箭，暴射向龙椅！ 一道惨白的寒光自他袖中弹出，直取凤无涯的咽喉！ “有刺客！” “护驾！” 殿前侍卫的怒吼声竟迟了整整半息才响起。 这半息，在顶尖高手的对决中，足以决定生死。 他们的迟滞，与其说是失职，不如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纵容。 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凤无涯体内的迷神散在瞬间被激发，四肢百骸如被冰水浸透，沉重无比。 但三年冷宫生涯、十年太子伴读磨砺出的求生本能，让她做出了超越身体极限的反应。 她猛地向右侧首！ 嗤啦——！ 刺客的袖刃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削断了她发髻上的一根白玉发簪。 簪尖锋利，反而在刺客持刃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刺客根本不给凤无涯任何喘息之机，反手一掌，裹挟着雄浑内力，重重印在她的胸口。 “噗！” 凤无涯如断线的风筝般被震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蟠龙金柱上。 剧痛贯穿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巨锤擂过，一口腥甜的鲜血从唇角喷涌而出，染红了明黄的龙袍。 她的意识如退潮般迅速消散，视线开始模糊。 那刺客，代号“鬼喙”，乃是萧阙从北境死囚营中精心筛选，用秘法培养的傀儡杀手。 他们无情无欲，只知杀戮，体内更被种下了歹毒的“噬魂钉”。 一旦任务失败，或者被捕，噬魂钉便会瞬间引爆经脉，尸骨无存，断绝一切线索。 在扑杀的瞬间，鬼喙就已察觉，这位传闻中根基深厚的女帝，气息竟虚弱得如同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这让他愈发笃定，今日之后，大夏将再无凤氏。 一击得手，鬼喙眼中杀意更盛，脚下发力，便要上前补上致命一刀，彻底终结这所谓的女帝。 然而，就在他即将再次暴起的前一刹，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的恐怖波动，毫无征兆地从撞在龙柱上、已然昏死过去的女帝体内席卷而出！ 这股波动并非真气，更非内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古老到近乎蛮荒的威压。 鬼喙的身形猛然一滞，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山岳压住，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僵硬。 他那颗被秘法改造得如顽石般的心，竟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源于生命本能的颤栗！ 与此同时，凤无涯的意识坠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之海中央，静静悬浮着一座古朴的青铜大印。 它不知有多大，仿佛能镇压一方天地。 印身之上，铭刻着五个扭曲盘绕、散发着混沌之气的古字——【万象点灵图】。 一丝丝玄奥莫测的法则之力，如星河般环绕着古印流转。 一个苍老、威严，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 “执此印者，为万物之主，天地之契。可赋死物以灵，可化尘土为兵戈……然，通灵之钥，唯系一念。” “一念通达生死，一念逆转乾坤。” 这是什么 凤无涯的意识一片茫然。 她尚未能理解这句谶语般的低语，便感到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活生生撕裂，又在瞬间被强行缝合！ 那种源于灵魂本源的剧痛，让她的意识猛然从黑暗中挣脱！ 凤无涯豁然睁眼！ 现实世界不过是弹指一瞬。 鬼喙已经挣脱了那股灵魂威压的震慑，他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那柄淬毒的袖刃，刀尖距离她的咽喉，已不足寸许！ 森然的杀气混合着死亡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来不及思考，也无法思考。 恐惧被更强烈的求生欲望彻底压倒。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起了那只因撞击而骨折、却仍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白玉发簪的手，遥遥对准了刺客。 那座青铜古印，那句“一念通达生死”，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 “若你能听懂我的话……”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中用尽所有意志，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就去，杀了他！” 刹那间，凤无涯手中的那半截断裂的白玉发簪，竟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幽光。 仿佛有一缕沉睡了千年的意识，在这一刻苏醒！ 正欲挥刀的鬼喙，动作再次僵住。 他惊恐地低下头，只感到自己的丹田气海处，突兀地传来一道刺骨的寒意。 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凭空在他体内生成，仿佛他吞下了一块万载玄冰！ 下一瞬，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一声沉闷至极的爆响，自他体内传出。 鬼喙整个人如同一只被巨力击中的破麻袋，猛然向后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便已扭曲变形。 他重重地摔在十几步外的金砖地面上，七窍之中同时溢出暗红色的血液，双目圆睁，其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不解，生机已然断绝。 他的丹田气海，竟被一股凭空出现的诡异力量，从内部直接引爆了！ 连自尽的噬魂钉都来不及发动。 偌大的紫宸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摄政太师萧阙那张永远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无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刺客即将得手，然后……就自己炸开了。 蟠龙金柱下，凤无涯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最后一丝力气流逝，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凄厉的弧度。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破碎地呢喃： “活着……才有资格……复仇。” 殿内外的惊呼与骚乱终于爆发，无数身影朝着龙椅的方向涌来，其中，摄政太师萧阙那张“悲痛欲绝”、“关切万分”的脸，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日，紫宸殿上，君与臣之间那层脆弱不堪的窗户纸，终于被一根染血的玉簪，彻底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