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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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一行走后，围观群众全都涌进了览家的院子，表演着传统的技能——川剧变脸。 有的拿着鸡蛋，有的拿着虾酱，有的来巴结，有的求原谅。 “滚滚滚，都滚蛋，平时一个个的，瞅着我一老一小，见面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今天怎么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览子回怼道。 “哎你这个孩子，我们是看览老爷子，老爷子真是高人不露相，咱街坊邻居的，住了几十年，不知道您这么高尚，这么伟大啊。” “是啊是啊，这下行了，那么大的领导，您供着上的大学，跟着您老，我们也能沾沾光了！” “是啊，没听领导说嘛！咱这要改造，我听说城南改造，家家户户，分了不少钱呢！” “钱钱钱，就知道钱，老爷子在这好好住着，领导们能亏了大伙” “览老爷子，您看我家孩子，小兰，哎呦，小时候您还抱过呢，这不要上小学了，您能不能和张...” “各位！今天之前，老头子我，是个走偏行的老头子，邻里街坊的，各位不嫌我晦气，我在这谢过大伙，今天之后，我还是个走偏行的老头子，我是资助过小张，但也仅此而已，这孩子自己争气，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从没打着任何人的旗号名头行过什么方便。我览祖，吃喝玩乐，没什么大志向，这辈子，旁的不求，就求个活得自在，问心无愧，话说到这了，大家回吧，别都围着，乌烟瘴气！” “哎呦，览老爷子，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从来没嫌弃过您晦气，谁家没个生老病死的，不都仰仗着您老帮着忙活吗！” “送客！” “走了走了，大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呃...该拉屎拉屎，该撒尿撒尿，走好，不送！” 览子神气的，下巴恨不得仰到后脑勺去，抬头间，他又看到楼上的小美女，小美女还在阳台晾着衣服。 览子心想，上次100块钱请你吃东西，你不去，装矜持。这回看见了吧，我家什么实力，看清楚了，你早晚要该拜倒在览哥的大...大背景下！ 小美女也看到了览子，刚才她正睡懒觉，被楼下人群的喧闹吵醒，就扒着窗户看了半天，也明白这事的来龙去脉了。 对楼下的老头，她一直印象不错，总去光顾她妈妈洗头房的生意，但每次去，只是面上贫气，从来不做什么特别越矩的事，单就这一点来说，比其它的穷鬼色批顾客，强多了，至少是个正派人。 可对这个览子，她真是打心眼里厌烦，狗里狗气，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让人反胃。 倒是他旁边这个人，看着挺顺眼，书生气，小白脸，嘿，脸皮够薄的，看一眼，你低什么头啊，挺可爱。 只是...小美女回忆着，从没听说过老头有俩孙子，但话说回来，对别人家的事，小美女也没兴趣打听，人家有钱也好，有势也罢，那是人家的本事，跟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 想到这，她又想起来刚才那群邻居的嘴脸，心里又觉好笑，人啊，人啊，她心想，说到底，还是动物。 她收完衣服，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看着览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咽口水的样子，让她后背发麻，趁着旁边小书生低头害羞的间隙，她呸地一声，又吐了口唾沫，不等览子骂人，她飞速关窗户，瘌蛤蟆，滚远点！别扰了老娘睡觉的心情！ 楼下，送走众人后，览子从楼上的冷屁股上，收回自己的热脸，接着又贴在了他爷爷这。 “爷，咱家啥时候也攀上皇亲国戚了啊！你要早说，我何必吃死人这碗饭呢！”览子见了今天的场景，终于明白，挨巴掌那天，爹妈的深切用意了，只可惜，自己不争气，父母看不到那一天了，想到这里，览子觉得，当年那个巴掌，该挨，而且，还是挨少了。 咣当！ 老爷子一拐杖，敲在览子头顶。 “死人饭怎么了死人饭也是双手挣来的，只要不偷不抢，死人饭也吃的光荣！” “览爷爷，您折腾这么一趟，是不是...” 要说聪明，还是小双，从年轻人说出自己和老爷子的关系开始，他就反应过来了，老爷子这是在护他，而代价，就是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原则，今天，这原则，为他单小双，破了。 小双跪了下来，重重给览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来头来，眼里噙满了泪：“览爷爷，小双无以为报，只愿有朝一日，也能飞黄腾达，让您老享清福！” “双啊，老头子我，苦了半辈子，浪了半辈子，现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俩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生活。” 说罢，览老爷子点了一斗烟，戴上大草帽，卧回躺椅，叭叭地抽两口。 “双啊，你答应爷爷一件事，你爸的事，爷爷说话直，你爸的事，是他自己种下的孽因，自然由他自己吞这恶果，如是公道，怨不得旁人。你不要带着仇恨或猜忌，要学会放下。放不下，你就又种下了孽因，对你绝无益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切不可因为一时冲动，悔恨余生。” “好的览爷爷，只是我爸...” “算我老头子求你，别让你爸的在天之灵，不安宁！也别让你妈妈在里面，不安心！”览老爷子突然较真起来。 “览爷爷，我知道了，我好好学习，以后也让爸爸妈妈，让您骄傲一次。” “骄傲不骄傲的，老头子我，是看不到咯，到时候，跟你爸一起，在天上看吧。” “爷，平时让我别犯嘴忌，你怎么倒犯上了，快呸呸呸。”览子听这话，不满意了。 “呸什么呸，放心吧，老头子我啊，命硬着呢，你俩孩子不长大，我一时半会啊，死不了！” “双啊！你快管管咱爷，越老越贫了！这话也能说得” “怎么说不得，你个孙子，倒教训起爷爷来了。告诉你，老头子我，和阎王爷打了半辈子交道，就是到了阎王殿，我也不怕。我就说啊，我上面还俩拖油瓶呢，不长大，我死不瞑目，再不济，我给那阎王老儿唱一曲，兴许那阎王老儿听高兴了，就说，这个这个...览祖啊，念你一生行善，尘缘未了，早日回去吧，办完事，再给我唱曲儿，哈哈哈哈哈。” “览爷爷！您越说越离谱了！” “哈哈哈哈，所谓随心所欲不逾矩，老头子我啊，不在乎这个。只是到时候啊，冷柜里多冻几天，可别阎王放我回来，一看，都火化了个屁的！哈哈哈哈哈哈！” “老登！你再说，我俩谁也不理你了嗷！” “览哥啊，你嘴上也没个守门的，老爷子怎么高兴，怎么来吧，哈哈哈哈。” “好好好，你小子，认爷爷没两天，论辈分，你是二孙子，还敢教训起我这个大孙子来了吧，老登不逾矩就不逾矩了，但我得给你立立规矩了！”说着，览子蹦起来，搂着小双的脖子，嬉闹起来，“叫大孙子！” “大孙子，哈哈哈哈哈，大孙子！” 小双意识到，自父亲去世以来，这是自己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他想，现在，他又有了家，有了赶路人生的劲头。 “我呸，不对，让你小子占了我的便宜！不叫大孙子，叫大哥，叫大哥！”览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小双总说，览子就像一块海绵，再大的苦难，碰见他，也都化成了水，被他瞬间吸收，被他含嘴里，咕噜咕噜，化成几句脏话，再吐回去，吐回那苦难的来处，吐回命运，随后无事一身轻，拍拍身上的尘土，轻快上路。 “大哥！”小双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