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闹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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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老爷子用功德造势，护小双周全，这一招，可谓是高。 至于实际效果，在保护小双周全这方面，起没起到作用，短期内，不好判断。 然而，此举在另一件事上，起到的作用，可谓立竿见影：打广告。 虽然采访中没提到任何丧葬相关的事，编辑也剪掉了大量录有“寿o丧葬店”招牌的镜头，但领导进门的画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剪掉的。 那个年代，又没有ps技术，电台报请领导以后，还是决定如实播出。 作为全市第一家上了电视的丧葬店，寿o丧葬店在苦主们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地位，再加上店主老爷子的光荣事迹，一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拉开帷幕。 大的前脚走，中间的人，像是狗闻着了屎一样，摇着尾巴就来了。 送东西的，求签的，拉家常的络绎不绝。 中间的走了以后，下面的人，闻着中间的屎，摇着尾巴来了。 奖励的，挂匾的，学习精神的接踵而至。 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绕过来，绕过去，核心诉求，说白了，就那一件事。 览老爷子无奈，直说我这是做死人生意的，不做活人买卖。 这还不好办转天，棚户区外，就排满了灵车，搞得览老爷子，倒像是阎王爷的恩人了，死前不来这报个到，下去都没脸见鬼！ 家里没死人的，怎么办还能杀个人送来不成 好办！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没现成的，借一个去！ 一时间，整个系统内部，都成了寿o丧葬店的野生销售，什么安力啊，无限集啊，都靠边站着去！ 死后头一站，寿o丧葬店！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来寿o投胎慢！ 那个年代，还没有这么发达的网络，不然非有丧葬直播这类节目，非有什么“我在冷冻柜里很想你”、“想你的风吹到了阴间”之类的梗。 本想做完单大雄这场，就封门不干的览老爷子，被挤上门的生意，整懵了。 买卖突然红火起来，他岁数大了，心有余却力不足，只好将另立门户的顺子和一众徒弟叫回来帮忙。 其实不用叫，顺子们早就纷纷将自家门头撤下，挂上寿圆丧葬店第x分店的招牌了，对，为了更严谨，招牌上打印的不是寿圆，而是寿o。 比如大弟子顺子他家，就叫寿o丧葬店二道桥分店（览老神仙封门大弟子）。 眼看事情越闹越离谱，为了不给人家领导脸上抹黑，览老爷子无奈，只好当着媒体的面，亲手砸了干了几十年的招牌。 奈何人们还是走后门递条子，什么自己老娘临终遗嘱啊，什么老爹死前天天念叨啊，非览老爷子出面不可。 周围邻居，也沾了这波热气的光，住得近的，干起了黄牛，卖什么就卖个嘴！认识览老爷子，能搭上话，这就是人脉变现！ 那段时间，凡是和览老爷认识的邻居，都凭空多了许多亲戚，什么大姨子的三姑的二表姐的四舅子的老妈子死了，什么媳妇娘家的四伯伯的儿子的女朋友的表姐的老爹没了，这些人，平日里有些矫情，览老爷子不好拒绝，就统统推荐给顺子等一众徒弟们。 可人家不去，人家认的，就是览老爷子本人！ 见老爷子发愁，览子出面了，小时候挨打挨捶练出来一身撒尿牛丸的功夫，骂起人来，不带脏字，还让人从根儿里发臊，只好气昂昂地来，灰溜溜地走。 见这条路行不通，脑子活的邻居，干脆对着干，也开丧葬店，大热天的，路边一车车的死人，总不能等着烂吧！ 还别说，真有几家，接到了生意，可这群人哪懂这行里的事啊，闹了不少笑话，什么搬尸体的时候把人家胳膊搬断了，什么一早出殡睡懒觉误了吉时的，什么烧纸把灵棚燎着了，原地火化的。 没本钱的邻居，也不甘示弱，在棚户区里，干起了三产，卖点什么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牛肉面。 眼看棚户区就要成了港城殡葬一条街，这还了得官方出面，见览老爷子砸了招牌，也没什么执行阻力了，都定性成封建迷信，统统取缔！ 封建迷信消防过没过卖牛肉面凉菜，有证没有取缔，统统取缔！ 经过一番折腾，这事才算消停。 转眼间，小双要开学了。 临走前，览老爷子从床底下的木箱子的棉被团下面的一双新布鞋的鞋底子里，掏出来一张卡，在览子的陪同下，去了趟小双家，亲手将卡交给小双。 “双啊，这是你爸爸临走前，留给你的，上学用，用多少取多少，可不敢乱花，剩下的存定期，还有大学要用呢。” “览爷爷，大热天的，我去取就行啊，怎么您老还亲自折腾一趟！大哥，你咋不告诉我啊！” “双啊，爷爷非要来，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他不放心，说有好多话嘱咐你，还要送你去车站。”览子无奈地说。 “我叫楼下饭店送点菜，览爷爷，大哥，今晚在这住吧，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 小双将二人迎进屋来，这段日子，小双一直在自己家住，一来是收拾收拾住校的行李，二来他也想把这屋子好好收拾收拾，爸爸去世以后，他一直不敢回来，别说回到这里，哪怕是一想起这里，他的心就如刀绞一般的疼。 即使父亲去世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仍然没有彻底接受这一事实。 每天从览子家醒来，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他都要反应好一会，才能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随即，他就立刻被无尽的恐惧与委屈吞没。 绝望与希望交织缠绕，快要将他撕裂，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无不被一种悲哀的侥幸支配着，他不肯接受父亲去世，母亲收监的现实，在如果与假设编织的幻想中苟延残喘。 他多么希望，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多么希望，能回到中考的那天。 如果当初，他没有一门心思学习，而是花点时间多和父母谈谈心，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端倪。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软弱，在父母吵架的时候，冲进去调和，一家人一起想办法，是不是父亲就不会跳楼。 如果... 可惜，他每每深吸一口气，鼻腔内浑浊而陌生的空气，总是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终究是真切的发生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无数次绝望与希望的循环，让小双决定做出改变。 再怎么说，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在览老爷子砸招牌的当天，他望着老爷子斩断过往时的坚毅，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向过去道别，离开览家小院，回到悲剧发生的地方，回家。 自从看信那天，他就一直没回来过。 刚一进门，扑鼻的臭味熏他一个踉跄，屋内蚊虫苍蝇遍地，餐桌上的食物早已风干，冰箱里发出阵阵恶臭，他从上午，一直忙到转天凌晨，扔出去了五麻袋垃圾和废抹布，这屋里才算见亮。 可一闲下来，他又陷入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他开始歇斯底里的砸东西，家具家电，都被他推倒砸烂，唯独完好的，是那两尊神像。 宣泄过后，他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哭，捧着破碎的全家福，一片玻璃，一片玻璃的拼。 他的手被划伤，鲜血顺着锋利的玻璃滴在全家福上，他又哭了。 他望着被鲜血遮盖的父亲，终于明白，破镜，难圆。 他尽量将家里的摆设收拾回原样，看着伤痕累累的家，他觉得，仿佛有一个单小双，死在了刚才的那场混乱中，而现在这个，仍在呼吸，仍有心跳的单小双，现在的他，决定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里。 接着，他挨家挨户给邻居们道歉，邻居也可怜这孩子，虽然抱怨几句，但也没过多苛责，更多的是关心，生活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弄得小双，又红了好几次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