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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那句关于“睡着的人”和“奇怪心跳”的梦话，像颗石子“噗通”砸进周小小紧绷心弦的死水潭，激荡开一圈圈恐惧的涟漪。 她猛地停下手里的翻找，僵着脖子一点点扭向那个被老陈（那个攥管钳的男人）凶巴巴警告过的、幽深似巨兽喉咙的通道口，一股寒气“嗖”地从尾巴骨直冲脑门顶。 “睡着的人”在这鬼地方还很多还有……怪怪的心跳 无数吓人的念头“唰”地塞满了她脑袋——是尸体实验品还是什么更邪门、她压根想不明白的玩意儿 老陈显然也听见了乐乐的话，昏黄灯光下，他那张黑脸“唰”地变得贼难看，攥管钳的手青筋暴突，眼神里闪过藏不住的慌乱和……狠劲儿 他猛地往前一跨，嗓子哑得发凶，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狼：“小兔崽子瞎咧咧啥！那儿屁都没有！不准瞅！不准问！” 他这过激反应，简直是把通道深处藏着见不得光秘密这事儿给坐实了。 “山鹰”的目光像冰锥子，瞬间钉死了老陈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抽动。 他没追问通道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叶伟的命。 他麻利地从周小小翻出来的、那个快锈穿的工具柜里，扒拉出仅剩的、包装寒碜还有点受潮的止血粉和几卷还算干净的纱布。 同时，他朝周小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拿那边接冷凝水的桶。 “先救人。”“山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不容反驳的劲儿，暂时压住了现场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周小小死命摁下心里的恐惧和疑团，现在啥都比不上叶伟的命要紧。 她手脚并用爬过去，拎起那个沉甸甸、塑料都发黄的水桶，里面小半桶水看着还算清亮，但飘着一股子地下岩石的味儿。 她哪顾得上这些，立刻按“山鹰”说的，用自己的手帕蘸水，小心翼翼地擦着叶伟滚烫的脑门和干得起皮的嘴唇。 叶伟依旧昏得死死的，对碰触没半点反应，只有胸膛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弱起伏，证明他还在和死神玩命拔河。 他的脸色已经从灰败转向更吓人的青灰，嘴唇也泛着紫绀。 “山鹰”手脚麻利地解开之前胡乱捆上的绷带，腰间的伤口因为脏东西感染加反复扯动，红肿发炎得厉害，边儿上都发白溃烂了，还飘着股难闻的味儿。 他眉头拧成疙瘩，用冷凝水小心冲掉表面的脓血污物。 这过程，就算对昏迷的叶伟来说也痛苦得要命，他身子无意识地抽抽着，喉咙里挤出点微弱得像小兽哀鸣似的呻吟。 周小小看着这一幕，心像被刀绞，泪水又糊了眼睛。 她死死攥住叶伟冰凉的手，一遍遍在他耳边念叨：“阿伟，挺住啊……我和乐乐都在这儿……你得撑下去……” 乐乐也凑过来，小手轻轻摸着爸爸的脸，小脸蛋上全是泪痕和害怕，但他还记得爸爸教过的话，带着哭腔小声说： “爸爸不怕痛……痛痛飞走啦……乐乐给你吹吹……” 他撅起小嘴，对着爸爸腰上伤口的方向，使劲儿地、认认真真地吹气，好像真能把疼吹跑似的。 这充满孩子气却又揪心的一幕，让旁边死死盯着他们、浑身戒备的老陈，眼神又复杂地闪了闪。 但他依旧像尊冰冷沉默的石像，管钳攥得死紧，守在通往那个秘密通道的方向，丝毫没放松。 “山鹰”把那些质量堪忧的止血粉小心撒在清理过的伤口上，再用纱布重新裹好。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纯属杯水车薪，叶伟急需的是强效抗生素、专业清创手术和吊水，不然败血症或感染性休克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 “得赶紧撤，他需要正经医院。”“山鹰”包扎完站起身，目光再次射向老陈，“你之前提的，更安全的撤退路线。” 老陈喉咙滚了滚，眼神躲躲闪闪，没马上吭声。 他目光不受控地瞟了眼那台还在嗡嗡响、但声音听着比刚才更滞涩的柴油发电机，又飞快收回，脸上挣扎的痕迹更深了。 就在这当口，那台老掉牙的柴油发电机猛地发出一阵更剧烈、像垂死老头儿咳嗽的“咔咔咳咳”声。 转速“呼啦”降下去，连带那盏昏黄的应急灯都跟着“滋啦”狂闪、瞬间暗了好几秒！ 整个地底空间的光线“忽明忽灭”，活像下一秒就要彻底抓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周小小下意识搂紧了乐乐，惊恐地瞪着那台随时要撂挑子的铁疙瘩。 老陈更是脸“唰”地白了，也顾不上盯“山鹰”他们了，一个箭步冲到发电机旁，急吼吼地检查着，嘴里“呸呸”地低声咒骂。 “山鹰”冷静地扫了眼发电机状态和老陈的反应，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穿透力十足： “油滤堵了，供油不顺。气缸积碳严重，压缩不够。再这么硬撑，顶多十分钟，活塞准拉缸，发动机彻底玩完。” 他的话像最终判决，老陈身子“咣当”僵住。 他抬起头，看“山鹰”的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最后那点怀疑被打碎的绝望。 人家说得这么准，绝对是玩机械的老手。 “你……你真能修好它” 老陈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抖，这台发电机是他在这儿活命的命根子，不只是光，好像还拴着什么更要命的东西。 “山鹰”没直接答话，而是径直走到发电机旁，无视了老陈下意识抬了抬的管钳。 他蹲下身，借着昏暗的光，手指在油乎乎的铁壳上几个关键部位“哒哒”快速敲击、侧耳听音，又麻利地检查了下油路和空气滤清器。 动作那叫一个专业麻利，仿佛对这老古董门儿清。 “工具。”“山鹰”干脆利落。 老陈犹豫了一下，看着那闪得越来越勤的灯，终于一咬牙，从工装裤大口袋里掏出一个简陋的、同样油渍麻花的工具袋，递了过去。 “山鹰”接过袋子，“哗啦”打开，里面是几把最基础的扳手、螺丝刀和钳子。 他二话不说，立刻动手。 先“咔哒”关了发动机，接着手脚麻利地拆滤清器壳，用工具小心清理堵死的滤芯（其实就是块凑合用的替代品），又飞快清理了火花塞和部分看得见的油路。 他那手指在黑黢黢的机器肚子里灵活地捣鼓着，仿佛那不是冷冰冰的铁，而是活物。 周小小和老陈都屏住呼吸盯着，空气里只剩下工具“叮当”磕碰金属的细碎响声，还有各自“怦怦”狂跳的心音。 几分钟后，“山鹰”麻利地装好最后几个零件，拍了拍手上的灰，沉声说：“试试看。” 老陈深吸一口气，那神情简直像在祈祷，然后他铆足了劲儿，猛地一拽启动绳。 “突——突突——嗡……” 发动机先是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嘿，竟然真就喘匀了气儿，开始稳稳当当地转了起来！ 那盏一直闹别扭的应急灯也不闪了，稳稳地吐着昏黄的光，总算撕开了点黑暗！ 老陈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再看向“山鹰”时，眼神完全变了。 之前的戒备和敌意还没散干净，但明显掺进了一丝敬畏，还有……一丝算计。 “现在，”“山鹰”站起身，随手扯了块破布擦着满手的油污，目光平静却像有千斤重，压向老陈。 “兑现承诺吧。安全路线，还有……哪儿能搞到抗生素或者能找到医生” 老陈沉默了。 他低头瞅着自己同样油腻的双手，又抬眼看看那台服服帖帖的发电机，目光最后扫过气若游丝的叶伟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周小小母子。 发电机是修好了，解了他的急，可这也等于把软肋更多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他心里门儿清，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多了。 “……路线……”老陈的嗓子眼像被砂纸磨过，干巴巴地说。 他极不情愿地挪到一堆破烂旁边，扒拉出半张皱巴巴、像是旧图纸背面的纸片和一小截铅笔头，开始在上面勾勾画画。 “至于药……” 他画图的动作突然停住，脸上肌肉扭动，挣扎和恐惧清清楚楚，仿佛在做个要命的决定。 “……‘下面’……兴许有……”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瞟向那个被下了死命令不准靠近的通道深处。 这回，他的目光没立刻挪开，里面混着恐惧、无奈，还有种豁出去了的决绝。 “山鹰”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没催，只是静静地等着。 周小小的呼吸也屏住了，她突然意识到，那通道深处藏着的，可能不只是危险，也可能是救叶伟命的唯一稻草。 老陈终于像是下了狠心，他把画了一半的草图揉成团塞进口袋，声音又低又哑，沉重得像要踏进鬼门关： “跟我来……但是，管好孩子！不管看见什么，不许出声！不然，咱一个都别想活！” 这警告像冰锥，瞬间把周小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把搂紧乐乐，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小嘴，用力摇头，眼神里全是警告。 乐乐也感觉到了那股沉重的恐惧，紧张又好奇地点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 老陈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第一个走向那黑黢黢的通道口。 “山鹰”二话不说跟上，周小小抱着乐乐，紧紧贴在“山鹰”身后，心在胸腔里擂鼓似的咚咚狂跳。 通道比想的更长，也更绕。 老陈对这儿熟得很，几乎摸黑也能灵巧地避开地上的障碍和头顶垂下来的管线。 空气里那股子霉味、尘土气更浓了，但隐隐约约，好像还混进了一丝……消毒水味儿或者别的什么化学品的味道 走了大概两三分钟，前面透出一点微光。不是灯，是种幽蓝色的冷光，像电子设备待机时的那种。 老陈在通道尽头停下脚步。 那里是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轴坏了，虚掩着一条缝，那幽蓝的冷光就是从门缝里漏出来的。 同时，门后传来一阵更清晰的、嗡嗡的低响，是那种低温设备运转的声音。 “就在里头……” 老陈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抖得厉害，“你们……自己看吧……别怪我……没提醒……” “山鹰”示意周小小和乐乐原地别动，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凑近那条门缝，朝里望去。 只一眼！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像石头！饶是他见惯了风浪，眼底也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惊骇！ 周小小在外面，借着那幽蓝的微光，看到“山鹰”骤然绷紧的侧脸线条和僵硬的下巴，心猛地一沉，涌起强烈的不安。 她忍不住也踮起脚尖，凑到门缝边，往里看去—— 下一秒！周小小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死死掐断的、短促到几乎消失的抽气！她整个人像被瞬间冻僵，血液都凝固了！ 门后的空间比外面大得多，像是个废弃的……小型医疗实验室或者储藏室 幽蓝的冷光源自墙边几台布满灰尘、仍在运行的立式低温柜的指示灯。 而就在这些柜子前面，冰冷的水泥地上，赫然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几具……人体！ 不，准确说，是十几具被厚实防水布裹着、只露出脑袋的人体！像货物一样并排躺着！ 有男有女，脸色惨白僵硬，双眼紧闭，毫无生气，像是陷入了最深的沉睡——或者说，更像是被冷冻起来的标本！ 这就是乐乐说的“睡着的人”！ 在这些“沉睡者”旁边，还放着几个打开的医疗箱，里面隐约能看到药品和简陋的医疗器具。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箱子里，明晃晃地摆着几盒塑封完好的——正是叶伟急需的广谱抗生素注射液！ 药！救命的药就在眼前！ 可周小小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的目光就被房间最深处、一个独立运行的、体积稍小的低温柜死死吸住了。 那柜子连着更多更复杂的管线，发出一种与其他柜子不同的、更低沉更有规律的运行声。 几乎同时，被周小小紧紧搂在怀里、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呆的乐乐，突然用小手指着那个最里面的低温柜，用气音对着周小小的耳朵，声音里满是困惑和本能的恐惧： “妈妈……那个柜子里……也有个‘睡着’的叔叔……但是……他的心跳声……好怪……好慢……好慢…… 像……像钟摆……而且……而且……他好像……快‘醒’了……” 周小小顺着乐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独立低温柜的观察窗上，因为内外温差结着厚厚一层白霜，看不清里面。 可就在乐乐话音刚落的一刹那！ 那层厚厚的白霜上，靠近观察窗内侧的位置，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手掌印！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轻轻贴在了玻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