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玄心正宗，道之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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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的山水仿佛一座巨大的迷宫，也似一个纷繁复杂的道场。自金山寺前与少年法海那一场关于“慈悲”与“铁律”的争执后，杨泽的心绪久久未能平静。法海那坚如磐石却又略显僵化的理念，与白素贞的慈悲度化、李逍遥的随心自在，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碰撞。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触及一些修行路上更为本质的东西，关于规则，关于人性，关于手段与目的。 这一日，他追踪着一股异常狡猾而诡异的妖魔气息，来到了一处位于两山夹峙之间的荒凉小镇。镇子不大，却笼罩在一片莫名的压抑氛围之中。时近黄昏，街上行人稀少，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忧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正是那妖气来源，但这气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仿佛能随时融入周围环境，甚至……人心。 哮天犬也变得异常烦躁，它的嗅觉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只能大致判断妖气就在镇中，却无法精准定位。玉兔则紧紧偎着杨泽，表现出明显的不安。 正当杨泽在一处僻静的街角凝神感知时，忽然听到前方一座废弃的义庄方向，传来一声清越的厉喝，伴随着金石交击之声和一股凌厉刚正的剑气！ “妖孽！休要再施展这等惑人心智的邪术，还不速速现形伏诛！” 杨泽心中一动，立刻循声赶去。只见义庄残破的院落中，一个身影正与一团变幻不定的、色彩斑斓的雾气激烈交锋。那身影是个少年，年纪约莫十四五岁，身着一袭玄心正宗的标志性杏黄色道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此刻长剑已出鞘，在他手中化作道道凌厉剑光，斩向那团诡异雾气。少年眉宇间英气勃勃，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气与对邪魔的深恶痛绝。 那团彩色雾气极为难缠，被剑光斩散后又迅速凝聚，并且不断散发出一种能扰乱心神的波动，试图侵蚀少年的意志。雾气中时而传出娇媚的笑声，时而又是凄厉的哭嚎，变幻莫测。 “是幻术！”杨泽立刻看出了门道。这妖魔擅长迷惑人心，制造幻境。他见那少年道士虽剑法精妙，道心坚定，但在层出不穷的幻象干扰下，一时也难以拿下对方。 “道友，我来助你！”杨泽清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挺枪加入战团。他没有贸然攻击那团雾气本体，而是运转八九玄功，将一丝清心凝神的心法力场扩散开来，同时枪尖疾点，并非刺向雾气，而是刺向雾气与周围环境能量连接的几个薄弱节点！ 这正是他从舅舅的教导和自身实践中领悟的技巧，对付这种虚幻类的妖魔，有时破解其根基比直接攻击更有效。 那少年道士见有人相助，且手段奇特有效，精神一振，喝道：“好！小心它的幻音摄魂！” 两人虽初次配合，却颇有默契。杨泽以玄功稳定心神，干扰幻术根基；少年道士则主攻，剑光如虹，招招直指雾气核心。 在两人的合力之下，那彩色雾气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雾气收敛，显露出一个身形曼妙、面容却如同戴了多层虚假面具般不断变幻的女子形象——正是那擅长幻术、披人皮作恶的画皮妖！ “玄心正宗的小牛鼻子！还有你这多管闲事的小子！坏我好事！”画皮妖怨毒地瞪着他们，身形一晃，又想施展遁术逃走。 “哪里走！”少年道士早有防备，剑诀一引，一道金光符箓从他袖中飞出，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缚”字，当头罩向画皮妖！同时，杨泽也掷出几枚舅舅给的镇妖符，封锁了其退路。 画皮妖避无可避，被金光符箓牢牢束缚在地，发出不甘的咆哮。 战斗结束，少年道士收剑入鞘，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他转向杨泽，拱手道：“在下燕赤霞，玄心正宗弟子。多谢道友方才援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语气干脆利落，带着名门正派弟子的傲气与直爽。 “杨泽。”杨泽也拱手还礼，对这位身手不凡、正气凛然的少年道士颇有好感。 就在这时，义庄角落的阴影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和呻吟。杨泽和燕赤霞走过去一看，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凡人男子蜷缩在那里，眼神涣散，脸上还残留着痴迷与恐惧交织的神色，身上隐隐缠绕着一丝淡淡的妖气。他们显然是被画皮妖的幻术所迷惑，险些成了帮凶或者……食物。 燕赤霞看了一眼那三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哼！心志不坚，贪恋美色（或财货），竟被这等妖邪轻易迷惑，沾染妖气，险些助纣为虐！此等愚昧之人，留之亦是祸害！” 说着，他竟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纸，看样子是要将这三人也一并禁锢带走。 杨泽见状，连忙阻止：“燕道友且慢！他们也是被妖术所害，身不由己，乃是受害者。如今妖物已除，他们神智渐复，何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加以教化，令其知晓妖邪之害，日后自然警惕。” 燕赤霞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杨泽，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审视：“杨道友，你此言差矣！邪魔外道，之所以能屡屡得逞，便是利用了这些凡人的贪婪与愚昧！他们今日能被画皮妖所惑，明日就可能被其他妖邪利用！其心已污，其气已浊，若不加以严厉管束，彻底清除妖气影响，难保他日不再生事端！我玄心正宗秉持正道，对此等与妖邪有染者，向来是带回宗门，施法净化，严加看管，以防万一！此乃斩草除根，防微杜渐之道！”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对维护“纯净”的偏执。在他看来，任何与“邪”沾边的人或物，都必须受到最严格的控制，哪怕这些人本身是受害者。 杨泽却无法认同这种近乎“连坐”的做法，他据理力争：“燕道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他们是受妖法控制！若因一次被惑，便断定其心性已污，终生需受监禁般的‘管教’，这与囚徒何异天道贵生，亦应给人以悔过向善之机。我们可以告诫他们，帮助他们驱散残留妖气，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这难道不是更好的‘净化’吗” “天真！”燕赤霞嗤之以鼻，语气带着一丝讥讽，“杨道友，你太过妇人之仁！你今日放他们归去，他日若因他们再生事端，这因果孽债，你担待得起吗对邪魔的仁慈，便是对苍生的残忍！我玄心正宗屹立千年，靠的便是这雷霆手段，宁枉勿纵！似你这等宽纵，迟早会酿成大祸！”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燕赤霞坚持秩序的绝对维护和潜在风险的彻底清除，代表了玄心正宗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传统；而杨泽则更倾向于个体情况的区分对待和给予改过的机会，这融合了他从李逍遥、白素贞甚至对舅舅天条反思后的复杂认知。 就在两人争论愈发激烈，气氛有些僵硬之际，那被束缚在地的画皮妖，眼中闪过一丝诡诈的光芒。它趁着燕赤霞与杨泽注意力分散，竟猛地挣扎起来，燃烧部分妖元，强行冲开了金光符箓的束缚，化作一道疾影，张开利爪，直扑向背对着它的杨泽！ “小心！”燕赤霞反应极快，惊呼出声的同时，已拔剑出鞘！ 杨泽也瞬间察觉背后恶风袭来，八九玄功自动护体，身形急转，亮银枪反手格挡！ “铛！” 一声脆响，画皮妖的利爪与枪杆相撞，火星四溅。与此同时，燕赤霞的剑光也已赶到，如同惊鸿掠影，直刺画皮妖后心！ 画皮妖偷袭不成，反而陷入前后夹击之境。它尖叫一声，还想施展幻术，但杨泽和燕赤霞吃过一次亏，岂能再让它得逞两人虽理念不合，但此刻对敌却心意相通，攻势如潮，不给画皮妖任何喘息之机。 不过数合，在杨泽玄妙身法和燕赤霞凌厉剑法的完美配合下，画皮妖终于被燕赤霞一剑洞穿妖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形溃散，化作一股黑烟，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张破损不堪、五官扭曲的人皮，缓缓飘落在地。 诛妖成功，院落内暂时恢复了寂静。但那三个被迷惑的凡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燕赤霞收剑回鞘，看着地上那张人皮，冷哼一声。他再次将目光转向杨泽和那三个凡人，眼神依旧严厉：“杨道友，妖已伏诛。现在，该处理他们的事了。我的意见不变，必须带回宗门处置！” 杨泽看着那三个惊恐无助的凡人，又看了看态度坚决的燕赤霞，知道理念之争难以短时间内调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坚定：“燕道友，人各有志，道亦不同。我坚持我的看法。他们，我会负责驱散残留妖气，并加以告诫。若日后他们果真再与妖邪为伍，我杨泽，一力承担！” 燕赤霞盯着杨泽看了许久，仿佛要将他看穿。最终，他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和“迟早后悔”的神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杨泽，今日联手诛妖之情，燕某记下。但你的‘宽仁’，燕某不敢苟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因小善而酿大恶！告辞！” 说罢，燕赤霞不再多言，甚至不再看那三个凡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杏黄色的道袍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背影。 杨泽看着燕赤霞离去，心中并无多少怒气，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思索。他又一次遇到了一个秉持着绝对“正道”理念的同龄人，只是这次，是来自玄心正宗的、更为凌厉刚猛的“除恶务尽”。 他转身，开始为那三个凡人驱散妖气，温言安抚。他知道，自己和燕赤霞，或许代表了两种不同的“道”。孰是孰非，或许并非当下能断。但他选择遵循自己此刻内心的判断——给予无辜受害者一次机会。 夜色渐浓，杨泽带着新的感悟和困惑，离开了这座小镇。燕赤霞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刚正不阿、甚至有些偏执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而燕赤霞，在返回宗门的路上，脑海中也不时会浮现出杨泽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以及那份在他看来过于“天真”的坚持。两个少年，理念迥异，却因这一次联手，记住了彼此，也为未来的可能相遇，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