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烽火连天隔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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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洋那片缓慢滋生的、微弱的生机截然相反，此时的江北，已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态势。顾长钧日夜兼程赶回，迎接他的不是帅府的安稳，而是边境线上不断升级的摩擦和指挥部里堆积如山的军情急电。 邻省军阀张启山联合了另外两股势力，集结了近十万兵力，陈兵边境，借口江北军“越界挑衅”，频频制造事端，大战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帅府内，因前次的清洗本就人心浮动，此刻更是暗流汹涌，几位留守的老将虽竭力稳定局面，但许多关键决策和兵力调配，仍需顾长钧这位主帅亲自定夺。 他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召开军事会议，研判敌军动向，调整防御部署，视察前沿阵地……他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高速运转着，用繁重到极致的军务，强行压制着内心深处对万里之外那个人的担忧与思念。 只有在夜深人静、军务暂歇的片刻，那被强行压抑的情感才会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凶猛地反噬。 他常常独自一人站在指挥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南方。地图上山川纵横，代表着敌我双方兵力部署的箭头密密麻麻，仿佛一道道枷锁，将他牢牢锁在这片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土地上。而南洋，在地图上只是一个遥远模糊的点，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浩瀚海洋，遥远得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 他会想起沈如晦空洞的眼神，想起她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想起她发间的银丝，想起离开时她沉睡的侧脸……每一次回想，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深不见底的愧疚。他将她独自留在那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缺席。她此刻是安好还是……病情又有了反复方医生的治疗是否顺利那微弱的生机，是否还在顽强地延续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得知的焦虑，比面对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敌人，更让他感到煎熬。 偶尔，他会收到留守亲兵发来的、极其简短的加密电报。内容无非是“沈小姐安，治疗如常”、“饮食略进”、“今日气色稍好”等寥寥数语。这些干巴巴的文字，成了他维系那渺茫希望的唯一纽带。他反复阅读，试图从每一个字的缝隙里，读出更多关于她的信息，想象着她在那片阳光充沛的土地上，正一点点好起来的模样。 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将这点微弱的慰藉也冲击得七零八落。 边境冲突终于演变成了全面进攻。张启山的部队在一个黎明时分，向江北军最重要的防线发起了猛攻！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喊杀声震耳欲聋。顾长钧亲临前线指挥，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下达着一道道关乎成千上万人生死的命令。 鲜血、死亡、焦土、残肢……战争的残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与铁血，才能带领江北军在这场恶战中生存下来。 在一次击退敌军进攻的间隙，他靠在一片断壁残垣后暂歇，弹片擦过他的额角，留下了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副官递上水壶，他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水混着额角流下的温热血液，味道咸涩。 他望着眼前被炮火犁过、满目疮痍的土地，看着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与悲凉。 他在这里，为了守住这片土地而浴血奋战。 而她，在万里之外的南洋，或许正安静地坐在疗养院的窗前，看着完全不同的风景。 烽火连天，重山阻隔。 他们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在血与火中挣扎求生，一个在生与死的边缘缓慢复苏。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也横亘在他的内心。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见到她好转的那一天，也不知道即便见到了，隔着这血海与硝烟，隔着这无法磨灭的伤害与漫长的分离，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他闭上眼，将脸埋进沾满尘土与血污的掌心，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喘。 重山之外，唯有烽火映亮他染血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盛满了太多无法言说之重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