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风起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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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定下的三天，如同在刀尖上踱步，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方清河表面上维持着一切如常的平静，查房、开会、处理文书工作，甚至比平时更加细致地关注着沈如晦的身体指标，仿佛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 但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以及他偶尔在与沈如晦眼神交汇时，那极其短暂的、带着询问与确认的微光，都在无声地传递着信息。沈如晦接收到了。她变得更加安静，像一只感知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鸟，收敛了所有羽翼，将所有的力量和注意力，都用于内里的准备。 她甚至开始强迫自己吃下更多有营养的食物，尽管吞咽的过程依旧艰难，甚至会引发孕吐。她在护士的搀扶下散步时，脚步会比平时更慢，目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西侧围墙的方向，将那废弃排水口的位置、周围的地形植被，牢牢刻在心里。 一种无形的、同步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那个决定命运的午夜，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 然而，风暴来临前，海面往往异常平静，而这平静之下，暗流却最为汹涌。 顾长钧布下的监控网络，并非徒有虚名。尽管方清河和阿南的行动极其隐秘，但疗养院内部微妙的气氛变化，以及阿南几次以“检修车辆”、“探望亲戚”为名，在非正常时间离开又返回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一些细微的涟漪。 这些涟漪，很快通过加密频道，汇聚到了江北帅府，副官念之的手中。 念之看着手中几份来自不同眼线的、内容琐碎甚至有些互相矛盾的报告，眉头紧锁。单独看任何一份，似乎都只是寻常小事，但将它们放在一起，尤其是结合方清河近日过于“正常”的表现，以及沈如晦那种异常的、内敛的平静，一种职业性的警觉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敢怠慢，立刻拿着整理好的简报，敲响了顾长钧书房的门。 顾长钧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前线部队换防的计划书。听到念之的汇报，他手中的金笔顿住了，缓缓抬起头。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一半的脸庞隐在阴影里，显得轮廓愈发冷硬。 “说。”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念之将简报内容清晰扼要地陈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异常，但综合来看，南洋那边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尤其是那个叫阿南的司机，和方医生近期的接触，以及他外出的时间点，值得警惕。” 顾长钧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一圈圈地划着。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台灯光线的映照下，变得越来越幽深，越来越冷，如同两口凝结的寒潭。 他了解方清河。那不是一个会轻易屈服，更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之前的“配合”，恐怕只是一种伪装和拖延。而他，竟然差点被这种表象所迷惑，沉浸在即将为人父和掌控全局的虚假满足感中。 一股被愚弄、被挑战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层冰冷的自制。但他强行压了下去。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 “看来……方医生是觉得，南洋的风景看腻了。”顾长钧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或者说，他以为，他能带着我的人，和我顾长钧的血脉，玩一场消失的游戏。”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江北沉沉的夜色。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无声无息，却带着覆盖一切的冷酷决心。 “通知我们在南洋附近海域的人，”顾长钧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如铁，“所有港口，所有可能的偷渡路线，全部给我盯死。尤其是通往那几个中立国和无关紧要小岛的船只，严加盘查。” “是！” “另外，”顾长钧缓缓转过身，阴影下的脸庞，只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给方清河发一封电报。措辞……‘客气’一点。就说，听闻如晦近日身体不适，我心甚忧。为确保她们母子绝对安全，我已派遣一支专业的医疗护卫小队，不日即将抵达南洋，接手后续的照料事宜。让他……做好准备。” 念之心中一凛。这哪里是派遣医疗队，这分明是直接派人去接管，甚至可能是……武装接管！少帅这是彻底失去了耐心，要强行将沈如晦控制在手中了！ “少帅，这样一来，恐怕会……”念之试图提醒这可能引发的激烈反应。 “照我说的做！”顾长钧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倒要看看，是他方清河的手段快，还是我的刀锋利！” 他不能再等了。一丝一毫可能失去她和孩子的风险，他都无法承受。哪怕要用最激烈、最不近人情的方式，他也要将她牢牢抓回身边！ 电报，带着江北凛冬的寒意和不容抗拒的意志，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那片即将迎来骤雨腥风的南洋。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