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囚笼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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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终于艰难地撕破了江北厚重的雪幕，将惨白的光线投进帅府。然而，这光明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照得那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更加清晰刺鼻。 沈如晦被小心翼翼地清理了身体，换上了干净的寝衣，重新安置在那张宽大而冰冷的床榻上。她依旧昏迷着，呼吸微弱而平稳，靠着一碗碗强行灌下去的参汤和名贵药材吊着最后一口气。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着生命尚未离去，却也未曾真正归来。 顾长钧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离床不远处的椅子上。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化作了一尊冰冷的雕像，目光死死地、贪婪地、又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慌，胶着在沈如晦的脸上。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如果那能称之为睡眠），看着她长睫投下的淡淡阴影，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瓣……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痛楚，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得到了孩子，一个流淌着他血脉的继承人。可他却可能永远地失去她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空虚和恐惧。他这才发现，他所谓的占有和掌控，在她这无声的、濒死的沉寂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冰凉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猛地蜷缩回来。他怕。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她这最后的安宁，怕会加速那缕游丝的断绝。 婴儿的啼哭声从隔壁房间隐约传来，那是他的儿子，他顾长钧的血脉。可那哭声，在此刻听来，却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鞭挞。他用尽手段留下了这个孩子，代价，却可能是她的生命。 “如晦……”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醒来……看看孩子……我们的孩子……”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带着雪沫的寒风。 与此同时，在帅府另一处更加偏僻、但还算干净的客房里，方清河从极度的疲惫和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他身上的血衣已被换下，伤口也被简单处理过，但精神的耗损和内心的悲恸，却无法轻易抚平。 他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时间问道：“她……怎么样了” 守在门外的士兵没有回答，只有念之闻声走了进来。他看着方清河苍白憔悴的面容，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沈小姐……尚未苏醒。少帅守在旁边。” 方清河的心沉了下去。尚未苏醒……在那样的大出血之后，昏迷的时间越长，醒来的希望就越渺茫。 “孩子呢”他又问。 “小少爷无恙，只是有些体弱，已有奶娘照料。” 方清河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孩子活着，是唯一的慰藉，却也加剧了那份失去的痛楚。 “方医生，”念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少帅有令，念在你……保全子嗣有功，免你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你便禁足于此，没有少帅命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亦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方清河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免死罪禁足这算什么对他医术的赏赐还是对他这个“情敌”最后的、居高临下的“仁慈” 他重新成为了囚徒，只是换了一个稍微干净些的牢笼。而那个他拼尽医术和心力想要挽救的女子，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另一个牢笼里，生死未卜。 他救回了孩子，却似乎亲手将沈如晦推向了更深的深渊。而顾长钧，在用新的锁链禁锢住他的同时，自己也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在了那张冰冷的病床前，承受着欲望与代价带来的、前所未有的煎熬。 帅府的黎明，在一片虚假的平静下，掩盖着的是更加沉重、更加无望的囚禁。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笼中，被命运和彼此编织的网，越缠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