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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辰时换岗还有二个时辰，加之上半夜扑救大火的极度劳累，几名值守的狱卒早已疲惫不堪。 王五送来的热茶，如同久旱甘霖。 他们立刻围拢过来，拿起粗糙的陶碗，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其中两名狱卒喝得急，一碗下肚犹觉不足，舔着嘴唇看向王五。 王五心领神会，连忙又提起沉重的铜壶，颤巍巍地给他们碗里续满了茶水。 另一个狱卒端着碗，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土牢角落里似乎正在打盹的文天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碗底最后一点茶汤也仰头喝尽。 直到所有狱卒都饮毕，王五才默默上前，动作迟缓地收起地上的粗碗和铜壶，然后拖着那条瘸腿，一深一浅地拐进庖厨。 死寂重新笼罩走廊，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一刻之后…… 烛火摇曳的昏黄光晕下，异样的声响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不是虫鸣，不是风声，而是沉重、绵长、毫无顾忌的鼾声！ 刚才还强打精神的几名狱卒，此刻已东倒西歪地瘫坐在墙根或倚靠在牢门旁，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那茶水里，显然被王五掺入了足量的蒙汗药。 庖厨那扇本就虚掩着的门被无声地推开，赵昺与李麻子、王五眼神锐利地交换了一个信号，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李麻子动作最快，如同狸猫般蹿到最近一名昏睡的狱卒身旁，手指灵巧地在其腰间一探，便解下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 他借着微光迅速辨认了一下，拿起其中一把最大的黄铜钥匙，“咔哒”一声，利落地打开了土牢那扇沉重的铁门。 牢内，文天祥在那鼾声初起时便已睁开了双眼，眸中精光湛然，哪有半分睡意 见王五第一个闪身进来，他立刻起身，直接掀开一旁那堆干草，露出了下面鼓鼓囊囊的麻袋。 赵昺紧随其后进入，与王五利索地解开麻袋口系紧的麻绳，一股脑将里面昏迷不醒、伪装成囚犯的妙曦和尚拖了出来。 王五手脚麻利地将其口中塞着的布条取出，又解开其手脚上束缚的绳索。 李麻子则在一旁，拿起钥匙串，飞快地试了几把，只听“咔、咔”几声脆响，文天祥脚踝和手腕上沉重的镣铐应声而开！ 时间紧迫！李麻子将刚卸下的、还带着文天祥体温和牢狱气息的冰冷镣铐，迅速而准确地套在了妙曦和尚的手腕脚踝上，王五则在一旁协助固定。 土牢内，三人沉默地进行着这一切，只有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和急促的呼吸声。 妙曦被侧身安置在草堆旁，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背身对着牢房大门。 王五再次掏出那个葫芦，捏开妙曦的下巴，将剩余的“龟息散”药粉尽数灌了进去，确保其长时间昏迷。 站立一旁的文天祥，见着三人行云流水间的配合，眼眸微亮，待到王五处理好一切与之眼神简单交流。 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迅速退出土牢，李麻子迅速将钥匙、土牢木门复原，跟上三人脚步。 庖厨后门悄然打开，一直坐在冰桶板车上假寐、实则高度警戒的陈三，听到细微的动静立刻睁眼。 见是王五等人身影，身后紧随着那位身穿囚衣的文相公，他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也没多问，只是利索起身掀开了冰桶沉重的木盖。 赵昺转身面向文天祥，压低声音，对着他道：“文相公，事急从权，得罪了。还请再入此桶，暂忍冰寒之苦。” 借着天色的微光，文天祥看清了这位生面孔，可听这几分熟悉声音……脑中瞬间闪过那日陪同夫人前来探视的“账房伙计”形象！ 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原来一切皆是此人运筹帷幄！ 他深知此刻绝非询问详情的时机，没有丝毫犹豫，在赵昺、王五、李麻子三人的搀扶下，忍着刺骨寒意，缓慢地、尽量无声地再次浸入冰水之中！ 陈三立刻将桶盖盖上，却特意留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细小缝隙，确保空气流通。 他随即坐回车辕，赵昺跟着一个箭步坐在其身旁。 车辕上的他最后回头，目光穿过晨暮，与站在庖厨门口的李麻子、王五交汇。 赵昺微微颔首，三人不言而喻，他郑重地拱手一礼。 一旁的陈三会意，轻轻一抖缰绳，马匹迈开蹄子，板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缓缓驶离庖厨后门。 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朝着监狱大门的方向而去。 目送板车消失在甬道拐角，李麻子和王五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种混杂着决绝与快意的笑容。 “畅快！” 一向沉默寡言的王五，此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率先低声道：“李大哥，俺们进去再添一把火，给这腌臜透顶的地方，好好洗洗！” 李麻子咧嘴，嘿嘿一声，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身形一闪，迅速退回了浓烟焦味尚未散尽的庖厨。 监狱走廊上，几名被蒙汗药放倒的狱卒，药效渐过，正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王五走到那个腰间挂着土牢钥匙的狱卒身边，毫不客气地用力推搡了他几下。 “官爷！醒醒！开下土牢木栏！俺进去给文相公送点吃食！” 王五的声音刻意提高，带着底层杂役特有的粗嘎。 那狱卒被推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王五那张毫无表情、沟壑纵横的老脸。 他下意识地强撑起精神，警惕性让他第一时间扭头望向土牢木栏缝隙——只见昏暗的牢内，那个重要的囚徒侧身蜷缩在草堆旁，脸朝向内侧墙壁，似乎仍在昏睡，身形轮廓清晰。 他松了口气，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只见另外几名同伴也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都是一副刚被惊醒、睡眼惺忪的模样。 狱卒心中顿时一阵讪然，暗自庆幸没人注意到自己刚才也睡死过去，更不敢提这茬。 他连忙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掏出钥匙，手脚利索地打开了土牢那扇沉重的铁门。 王五端着粗糙的食盘，再次踏入这间充满秽气的八尺牢房。 他先将食盘随意地放在那张破旧的案几上，然后径直走向侧卧在草堆旁的“文天祥”。 “文相公！醒醒！”王五伸手，用力推搡了一下草堆旁的人影，声音刻板地喊道：“今日放晴了，一会儿估摸着又是烈日暴晒的刑罚！赶紧起身吃点东西垫垫，不然哪扛得住！” 他的身体巧妙地遮挡住了牢门外狱卒可能投来的视线。 就在推搡的瞬间，借着衣袖的掩护，王五的手指将袖中藏匿的、已经阴燃的火折子头，精准地、深深地塞进了草堆下方那处堆积着艾绒碎屑和干草的角落！ 立刻在用干草覆盖压实，动作迅捷而隐蔽，一丝火星被彻底埋入易燃物深处。 做完这一切，王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寻常的催促动作，若无其事地转身，收拾起案几上根本没动过的食盘，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土牢。 狱卒见他出来，随手将铁门重新关上、锁好。 当他刚锁好门，正想揉揉依旧发酸的眼睛，忽然瞥见土牢南壁那扇小小的气窗缝隙里，似乎有异样的灰白色烟雾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 心下大惊，有哪起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