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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的，您尝尝吧。三郎若是爱吃，这边还有其他味道的，过来看看。”明洛看在眼中，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客套笑容，将食盒下一格的雪花酥再次主动大方地拿给孩子。 一回生二回熟。 三郎很快对这位衣裙漂亮、面容白净的漂亮姐姐产生了巨大的好感，伸出小手果断地先后拿了两次，后一回直接塞进了妇人的口中。 “三郎真乖。”明洛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索性将一整个食盒放到了三郎身边，“家中有几个兄姐” 三郎好奇地看着样式精巧的方盒，答得奶声奶气：“有两位阿兄，三位阿姐。” 只有孩子富余而家境贫寒的人家，才会因为生计把亲生的男孩过继给旁人养。 这男孩是肉眼可见地被用心收拾过，穿得必是家中最新的衣裳，可是依明洛的眼光来看，这头发指甲的卫生情况仍是堪忧，包括上衣的边角，不是线头就是磨得发白。 妇人更不必说了，那一双鞋……明洛再潦倒狼狈时，鞋还是完整的。 “阿娘，你也尝尝吧。”她从每层的格子中各拿出一块，平整放在碟子上。 宋平从来满意明洛的大方得体，捋着胡须笑呵呵道：“大侄儿，城门再过两刻钟怕要关了，趁着天色还早，我叫阿泉送你们出城，来一趟也辛苦你们了，这一盒点心自拿去给孩子们吃，路上也可填填肚子。” “这可怎么是好……”被宋平唤做大侄儿的男子站在那对夫妻边上，闻言顺嘴道。 宋平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三人，又将视线微微停在男孩上一瞬，轻叹道：“你们回去商议吧，孩子我俩看了，挺好的。 阿洛……你去拿两匹绢来吧，不管结果怎样，都算是咱们同族的一点情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明洛将食盒直接提给了妇人，将两匹绢分别给了俩男人。 又从柜子里摸出一个柑橘，塞给三郎，温声道：“拿回去和你的兄姐们分着吃，知道吗” 三郎乖乖捧着，两眼亮晶晶地说好。 阿泉牵着匹马，帮着放了绢帛和食盒，领着三大一小往城门处离开。 “饭菜都好了，咱们边吃边说。”胡阿婆示意着温圆上菜，有些低落地招呼着明洛。 堂中气氛不算太好，明洛喝了两口排骨汤，不解地看了眼两人。 “这孩子……和阿虎有点像，脑袋圆滚滚的。”宋平舒出口气，看着桌上荤素俱全、平常人家吃不上的饭菜感慨。 明洛懂了，阿虎是他们的长子。 这是陷在回忆的泥沼里了。 没办法，丧子这种级别的伤痛，不是时间能抹平的，甚至会随着他们的年老衰败，愈发沉疴难愈，久久不忘。 胡阿婆笑意稀碎：“我一眼就想着了，都是族里挑得用心。论血缘，他家都快出五服了。” “没出，是五服里的。”宋平轻轻驳斥了句，又恍惚了许久，方慢慢执起筷子。 “阿耶，这羊肉炖得不错的。”明洛用勺子给他盛了点，莞尔道。 几口热菜热饭入腹，宋平到底将自己生拉硬拽回了现实，咽下口红烧的羊肉后，打量着明洛通身的衣裙，寻思道：“似是和你阿姐早上一般的衣裳” “对的。公主看不惯我之前的装束，命人给我换了。” 宋平笑道：“你是个伶俐讨人喜的，公主那边怎么说” “赏赐我看了，比秦王府略少一些，足够买下两间宅子。”明洛答得仔细。 胡阿婆后知后觉般，嘴中咀嚼着饭菜，含糊问：“什么宅子咱家要搬吗” “这你别管。”宋平懒得和她多言，打发道。 男主外，女主内。 这是多数百姓家的常态，性情温厚如宋平，时不时也会展露出大男子主义的一面，不愿就外头的事儿和胡阿婆商量，惯自己做主。 胡阿婆自然将目光投向明洛。 明洛是两边不想得罪，简单道：“阿娘，赏赐再多也不过坐吃山空，就咱们这伙食，不到一两年功夫肯定又要打回原形，所以得想办法投资。” 这是个新词。 胡阿婆果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明洛瞟着自顾自吃饭的宋平，见没得到阿耶的反对，便又详细道：“所以得想法子挣钱，以钱生钱。 长安可是帝都，等以后天下大定，宅子的价格翻上几翻都说不准的，所以先下手为强，咱们去买宅子，日后涨了倒卖出去。” 胡阿婆是听懂了，但她仍紧锁眉头，犹疑道：“万一卖不出去呢” “所以咱们买的宅子得小，最多两进，总价便宜方便换手。其次，地段得挑一挑。” 明洛说得头头是道，又就长安城的东西南北一一详细拆分，剔除了最是破败，被视作下贱贫民的最南边，着重标记在东西的中间区域。 “这一块，是外地官员最常住的，离皇城府衙距离适中，和东西二市离得也近。” 胡阿婆很快便听得晕头转向，直勾勾盯着明洛在桌面上用轻水描的轮廓，说不出话来。 “阿洛，还是以防万一，先买一处看看情况。”宋平顾虑颇多，下不定决心。 其实，哪怕李唐覆灭国亡，只消长安没有被烧毁焚城，新朝承认前代的房契地契，那么大亏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小亏着变卖。 明洛耸了耸肩，可惜道：“行吧。细说起来，咱们都买得晚了，那些牙行，消息灵通的，怕是已赚上一波了。” 宋平不置可否，又蓦地沉了沉脸，语气含着浓浓的警告味儿，道：“阿洛，咱家买卖宅子就算了，绝不可失了身份从事商贾之事！” 士农工商，商人在隋唐的地位异常低下，不比汉朝或是之后商品业手工业发达的宋明，这是门阀士族垄断社会阶层的畸形时代。 皇室有时都不被其放在眼中，遑论其他贩夫走卒。 “阿耶是为你好，咱家虽说没什么门第，说起来只是个看病抓药的，但好歹是良民。”胡阿婆语重心长地侧过身子，教导着明洛，生怕她掉进钱眼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