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矿坑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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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矿难的善后事宜，远比想象中更为繁琐与沉重。赵彦臻连日奔波于矿场与户部之间，协调物资、核定伤亡名录、发放微薄的抚恤银钱，面对无数哭天抢地、绝望无助的矿工家眷，他温润平和的眉宇间也染上了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沉重。 这日，清理工作仍在继续。为了搜寻可能被深埋的遇难者遗骸，工部派来的匠人扩大了挖掘范围。在一处邻近主矿坑、早已废弃多年、被碎石杂草掩埋的暗井入口处，几名役夫清理障碍时，脚下土层突然松动塌陷，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与陈腐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 役夫大惊，连忙上报。赵彦臻闻讯赶来，命人小心扩大洞口，点燃火把探视。火光摇曳，照亮了井下狭窄的空间。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围观者倒吸一口冷气，头皮发麻！ 那并非预想中的矿工遗骸，而是层层叠叠、横七竖八堆积着的十多具尸骨！衣物早已腐朽不堪，与泥土枯叶混杂，仅凭残存碎片依稀可辨，皆是些粗麻布料。尸骨大多呈白骨化，显然已死去多年。粗略一数，竟有六七具体型相对娇小的少女骸骨，以及四五具似是十二至十五岁年纪的男孩骸骨！ “这…这是…”赵彦臻脸色骤变，饶是他素来沉稳，也被这骇人景象惊得后退半步。矿难是天灾人祸，可这暗井中的累累白骨，分明是骇人听闻的谋杀与抛尸！ 他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远超其户部职责范围。“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再靠近此处！”他厉声下令，声音带着难以压制的颤抖，“速去禀报顺天府！” 消息很快传回京城。顺天府尹闻报，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京城脚下，竟发现如此多来历不明的少年尸骨，简直是惊天大案！他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一队经验丰富的捕快，并带上了府中最好的仵作。 前来验尸的仵作，却是一位让众人有些意外的女子。她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梳着利落的妇人发髻，面容大气英气，眉眼间带着一种沉静专注的神采，并无寻常女子见到尸骨的畏怯。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净发白的粗布衣裳，外罩一件深色围裙，手提一个硕大的木箱，里面工具琳琅满目。她便是陶铃铃，数月前由上官从通州举荐来的女仵作，因其验尸手法精准、推断大胆细致，虽为女子，且仵作地位卑下，却已在顺天府内赢得了不少捕快的尊重。 陶铃铃到达现场后，并无多言，对赵彦臻简单行了一礼，便戴上自制的手套，提着灯笼，毫不犹豫地下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暗井。 她在井下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仔细检查每一具骸骨，测量、记录、甚至小心地刮取骸骨下的土壤样本。上来时，她面色凝重，对为首的捕头和等候在一旁的赵彦臻禀报： “大人，经初步勘验，井下共十一具尸骸，女童六，男童五。死亡时间…至少七八年以上，甚至更久。且并非一次性死亡抛尸，骨骸新旧程度、堆积层次略有差异，应是断断续续在不同时间被丢弃于此。” 她语气平稳专业，继续道：“骸骨色泽正常，未见常见毒物侵蚀之黑靥或异色，可初步排除砒霜等剧毒致死。但具体死因…因尸体腐烂殆尽，体表损伤难以查验，骸骨上亦未发现明显利器砍削或重击造成的骨折痕迹，暂时难以断定。需将骸骨带回殓房，进一步仔细检验，或能有所发现。” 此言一出，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不是毒杀，也无明显外伤，这么多孩子，是怎么死的又是谁，如此残忍地将他们弃于这荒废矿井 顺天府尹得知验尸结果，更是愁眉不展。一桩跨度如此之长、涉及多条人命的陈年积案，受害者还是弱势的孩童，几乎毫无头绪，这简直是个烫手山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专办疑难重案的大理寺。 几乎是同时，负责京城防务的孟承宇也收到了消息。他刚刚安排好父亲后续的调养事宜，将军府的事务才稍稍理顺，便又闻此噩耗。京城治安是其职责所在，出现如此恶性案件，他压力巨大。 是夜，孟承宇身着常服，悄然来到梁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梁兄，矿坑骸骨案，你已知晓”孟承宇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奔波后的倦色，“京城近日接连出事，邪术案方才平息，又现如此骇人听闻之积案…人心惶惶。我担心…是否需要即刻加强京城各处巡防尤其是夜间及各坊市出入口” 梁铮神色凝重，他已知晓顺天府有意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他沉吟片刻，道：“承宇，你的担忧我明白。加强巡防，警示宵小，确有必要。但此案…据目前所知，乃是多年前旧案，凶手是否仍在京城，是否还会犯案，皆是未知之数。”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眼下线索寥寥，唯有那十一具无辜孩童的骸骨。当务之急，是查明他们的身份、死因。恐慌于事无补，唯有静心细查，方能拨云见日。” 他顿了顿，回头看向孟承宇：“巡防之事，你依常规办理即可，不必过度反应，以免引发不必要的猜测与动荡。此案…交由大理寺来处理。” 孟承宇闻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信任梁铮的能力与判断。“我明白了。京畿防务我会稳住。若有需要军方协助之处，梁兄随时开口。” 送走孟承宇，梁铮回到书案前，目光落在空处。矿难未平，又添白骨案，且受害者皆是孩童…这京城繁华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罪恶与悲凉他知道，又一个艰难的案件，摆在了他的面前。而那个名叫陶铃铃的女仵作，其精准专业的初步判断，也给他留下了一丝印象。或许，在此案的侦破中，她将成为一名关键人物。 夜色更深，新的迷雾已然笼罩，等待着有人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