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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内，月光清冷。 李长生一个箭步冲到草堆前，蹲下身，仔细查看妹妹的状况。李小草呼吸平稳，面色红润，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康几分，仿佛只是陷入了酣睡，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长生稍稍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警惕地看向一旁的荆芥：“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让她睡得沉一点，免得哭闹引来麻烦。”荆芥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的草屑，语气依旧平淡，“你那点隐匿手段，骗骗普通教徒还行，可骗不过阴罗教里真正的高手。若不是我恰好路过，闻到‘同道中人’的味道，顺手用匿影香遮掩了这丫头的气息，她早就被搜出来带走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中那个空了的白玉小瓶，眼神带着明显的肉疼：“这玩意可是用‘影遁草’的汁液提炼的，金贵得很。说吧，打算怎么赔我” 长生一时语塞。无论这女子目的为何，她确实救了小草一命。这份人情，他不得不认。 “我…我现在身无长物。”长生实话实说，“那盏引魂灯已经…” “谁要你那破灯了。”荆芥打断他，黑纱下的嘴角似乎勾了勾，“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救了你妹妹，就当是预付的定金。等你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这笔账自然一笔勾销，说不定还有额外的好处。” 她的话将长生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安阳城已成龙潭虎穴，必须立刻离开。而下一步的目标，正是张明远提及、荆芥也疑似指向的凶险之地——寂灭山谷。 “你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寂灭山谷”长生盯着荆芥的眼睛，直接问道。 荆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哦看来你也不是全无准备。是那个驱使乌鸦的邋遢道士告诉你的” 她竟然知道张明远！长生心中再添一分警惕，这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神秘。 “是又如何” “不如何。”荆芥无所谓地耸耸肩，“省得我多费口舌解释了。没错，就是寂灭山谷。那地方是上古一处战场遗迹，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空间不稳，时间混乱，阴阳倒错，活人进去九死一生。但也正因如此，才有可能孕育出幽冥花这种逆天之物。”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向往，又有一丝忌惮。 “时机到了”长生握紧了手中的翠绿叶片，那叶片此刻正微微发热，指向北方。 “差不多了。”荆芥点点头，“幽冥花开花周期不定，但根据古籍记载和我的推算，最近正是其可能绽放的时期。再晚，恐怕就要再等上一个甲子，或者被别的什么东西捷足先登了。”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小草：“你打算带着她一起去寂灭山谷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里面随便一点时空乱流或者怨灵残念，都能要了这丫头的命。” 长生沉默。他当然知道危险。可将小草独自留在外界，他同样无法放心。阴罗教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他根本不清楚。 “我有必须带她去的理由。”长生沉声道。小草的阴疾需要持续用阴气维系，离他太远，一旦那缕净阴之气耗尽，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万一…万一真的找到幽冥花，也必须立刻给小草服用。 荆芥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随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进了山谷，我可未必有余力照顾一个拖油瓶。生死各安天命。” 她说完，不再理会长生，走到庙门口，望向北方沉沉的夜色：“休息一个时辰，天亮前出发。我知道一条小路，能避开大部分眼线。” 长生不再多言，坐在小草身边，闭目调息，争分夺秒地恢复状态。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天际刚刚泛起一丝灰白，荆芥便准时起身：“走了。” 长生背起依旧沉睡的小草，用布带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小草很轻，但长生感觉背负的是千钧重担。 荆芥在前引路，她果然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那些荒无人烟、崎岖难行的山野小径。她的身法轻盈诡异，仿佛林间的精灵，速度极快，长生必须全力运转修为才能跟上。 一路向西北而行，人烟越发稀少，景色也逐渐荒凉。郁郁葱葱的山林被怪石嶙峋的荒山取代，空气中的生机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感。 偶尔，长生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古碑、断裂的兵器半掩在泥土中，昭示着此地悠久而惨烈的过去。 越往前走，那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就越发明显。有时明明晴空万里，前方某片区域却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有时耳边会毫无征兆地响起模糊的厮杀声和呐喊，回头望去却空无一物；甚至有一次，长生眼睁睁看到一只野兔跑进一片扭曲的光晕中，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干尸掉了出来！ 荆芥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甚至取出一些奇怪的器具测算方位，仿佛在躲避着无形的危险。 “跟紧我的脚步，千万别乱走。这里有些地方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踏错一步，可能瞬间苍老，或者变回孩童。”荆芥罕见地严肃警告。 长生心中凛然，步步紧随，不敢有丝毫大意。背上的小草似乎也受到环境的影响，在睡梦中不安地蹙起了眉头。 又行了大半日，翻过一座寸草不生的黑色山岭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让长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是一片无比广阔、仿佛被巨神之斧劈砍过的大地！沟壑纵横，怪石冲天，大地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泡了千万年。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死寂和怨念，灵气稀薄到了极点，反而充斥着一种狂暴混乱的未知能量。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片区域的光线是扭曲的，空间仿佛破碎的玻璃，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缓缓蠕动裂痕。一些地方景物模糊扭曲，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另一些地方则不断有虚幻的影像闪过——古老的战场、厮杀的士兵、破碎的战旗……仿佛历史的碎片在此地不断重演。 这里的时间与空间，已经完全错乱了！ “前面就是寂灭山谷的外围了。”荆芥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真正的死地。跟紧我，若是走散了，神仙难救。” 她从怀中取出那盏得自长生的引魂灯。此刻的引魂灯，竟然自行散发出微弱的幽光，灯身上的某些符文微微亮起，似乎与此地的某种力量产生了感应。 “果然…需要阴罗教的血祭之器作为‘钥匙’，才能找到那条相对稳定的‘路径’。”荆芥喃喃自语，手托引魂灯，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长生深吸一口气，将背上的小草往上托了托，体内净阴之气全力运转，紧随其后，一步踏入了那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扭曲之地！ 刚踏入的瞬间，长生便感觉一股强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同时，无数混乱的杀戮念头和绝望嘶吼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 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险些栽倒。背上的小草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稳住心神！别被这里的残念影响！”荆芥低喝道，她手中的引魂灯光芒大盛，撑开一片微弱的幽绿光罩，勉强将两人一灯笼罩其中，那恐怖的撕扯力和精神冲击顿时减弱了大半。 长生稳住身形，惊出一身冷汗。这寂灭山谷，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若无荆芥手中的引魂灯，他恐怕瞬间就会遭殃！ 两人在这片扭曲破碎的地带艰难前行，速度极慢。荆芥全神贯注地依靠引魂灯的指引，躲避着那些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和更加危险的时间紊流。 长生紧跟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他看到扭曲的光影中，有身穿古老铠甲的士兵亡灵在茫然徘徊；听到破碎的空间裂缝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甚至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从无法理解的角度投来，充满了恶意。 这里，是生者的禁区。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只是一瞬——在这时间混乱之地，感官早已不可靠。引魂灯的光芒开始变得明灭不定，荆芥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灯盏的消耗极大。 终于，在前方一片更加浓稠、仿佛凝固的黑暗之前，荆芥停下了脚步。 引魂灯的灯光笔直地照向那片黑暗，灯光竟不再扭曲，而是形成了一条笔直的光路，没入黑暗深处。 “到了。”荆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兴奋，“穿过这片‘寂灭之壁’，才是真正的山谷核心。幽冥花，最有可能就在那后面。” 她回头看了长生一眼，眼神复杂：“最后问你一次，确定要带着她进去里面…比外面还要危险十倍。” 长生看着眼前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又感受了一下背上妹妹微弱的呼吸和体内那缕不断消耗的净阴之气。 他没有退路。 “进。”长生只说了一个字，眼神坚定如铁。 荆芥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手托引魂灯，迈步踏入了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长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