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至亲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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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谷人的话语，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毒刺，深深扎入李长生的神魂深处，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与绝望。 历代修炼者，皆不得善终！ 爆体而亡…化为鬼魇…被功法吞噬… 这些恐怖的下场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与他为了救妹而一次次铤而走险、汲取阴气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魔的讽刺。 他所依仗的力量，他拯救妹妹的唯一希望，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绝路！ 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长生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几乎要瘫软在地。背上的小草似乎也感受到了兄长的剧烈情绪波动，在昏睡中发出不安的呓语。 这细微的声响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笼罩长生的浓重黑暗。 不！ 就算这是绝路，就算最终不得善终，在那之前，他也一定要让小草活下去！这是他身为人兄，唯一的执念！ 眼中的动摇和绝望迅速褪去，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坚定所取代。他缓缓挺直了脊梁，目光重新投向那仿佛亘古不变、死寂一片的山谷深处。 “多谢前辈告知。”长生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但晚辈…别无选择。” 那一直低着头的守谷人，灰白的眉梢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抬头，也没有再开口，重新化作了那块绝望之地的一部分，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山谷本身发出的一个恶意的回响。 一旁的荆芥看着长生迅速从崩溃边缘恢复，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和了然。她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既然心意已决，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荆芥打断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手中的引魂灯已经彻底报废，被她随手丢弃在地，“跟着叶片的指引，幽冥花应该就在附近了。希望你的运气够好，它已经开放了。” 长生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守谷人，全力感应着怀中那枚翠绿叶片的牵引。那指引此刻变得异常清晰，直指左前方一片相对平坦、却弥漫着更浓重死寂之气的区域。 两人继续前行，步伐却更加沉重。穿过一片如同墓碑般林立的凝固石林，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只见前方一片暗红色的空地上，土壤仿佛被鲜血浸透，中央处，一株奇异的植物正静静生长。 它通体漆黑，茎秆如同墨玉雕琢，蜿蜒扭曲，叶片则像是破碎的阴影，微微摇曳。而在植株的顶端，赫然结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紧紧闭合的、仿佛由最深邃的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花苞！ 花苞周围，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丝丝缕缕精纯至极、却冰冷彻骨的阴寒气息从中弥漫出来，让长生丹田内的净阴之气都为之雀跃又战栗！ 幽冥花！尚未绽放的幽冥花！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长生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冲上前去。但荆芥却一把拉住了他。 “别急！”荆芥眼神凝重，“你看花苞下方。” 长生凝神望去，这才发现，在那幽冥花扎根的暗红色土壤周围，竟然隐约浮现出无数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扭曲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个复杂而邪异的阵法，将幽冥花守护在中心，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排斥力。 “是守护禁制。”荆芥沉声道，“这等天地奇珍，必有强大禁制或凶物守护。这阵法…我看不懂，但极其古老强大，强行触碰，必遭反噬，恐怕死无全尸。” 长生心中一紧：“那该如何是好” 荆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围绕着那禁制边缘小心地探查了许久，时而蹙眉，时而掐算，最终，她停在了某个方位，目光变得有些奇异。 “奇怪…这禁制大部分地方都无懈可击，但此处…却有一个极其隐晦的‘生门’。”她指着禁制边缘某个点，“但这生门…似乎需要一种特殊的‘钥匙’才能开启，并非强力所能破之。” “什么钥匙”长生急切追问。 荆芥抬起头，目光落在长生背上依旧昏睡的小草身上，眼神变得深邃难明。 “至亲之血。”她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在这死寂之地显得格外清晰冰冷，“而且，必须是心甘情愿、充满生机与眷恋的至亲之血，滴落于此生门之上，方能暂时软化禁制，摘取花朵。” 至亲之血！ 长生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将背上的小草护得更紧！ 要用小草的血！这怎么可能！他历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救她，怎能反过来伤害她！更何况还要“心甘情愿”小草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放血 “不可能！绝对不行！”长生断然拒绝，眼中充满了愤怒和警惕地盯着荆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荆芥面对他的质问，神色依旧平静：“是猜到了一部分。古籍中关于幽冥花的记载支离破碎，但确有‘至情至性之物，方叩生死之门’的模糊说法。看到这禁制，我才确定。”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怎么事到临头，反而退缩了舍不得你妹妹的几滴血那你可知，若无法摘花，她照样活不了多久。而你，也终将走上那守谷人预言的道路。用几滴血，换一个彻底根治的机会，换你妹妹长久的生命，这买卖，不划算吗” 长生死死咬着牙，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道理他都懂，但让他亲手取妹妹的血，这比他承受任何痛苦都要艰难百万倍！ “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长生声音干涩。 “或许有，但时间不等人。”荆芥冷冷打断他，“幽冥花开花时机转瞬即逝，一旦花苞闭合下沉，下次再现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你等得起，你妹妹等得起吗” 长生看着那株近在咫尺、蕴含着无限希望的幽冥花，又感受着背上妹妹微弱的气息，内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熬，痛苦无比。 就在这时，他背上的小草，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到了这山谷核心，受到幽冥花气息的刺激，她竟然提前苏醒了。 “哥…”小草的声音虚弱而茫然，“我们…在哪里好冷…” 长生连忙将她从背上放下，搀扶着她，涩声道：“小草，你感觉怎么样我们找到能治好你的药了…” 小草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那株诡异的黑色花苞和周围扭曲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害怕，但很快被对哥哥的信任压了下去。她顺着长生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朵花。 “就是那个…能治好我吗”小草轻声问。 “…嗯。”长生艰难地点头，喉咙如同被堵住。 荆芥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残忍：“小丫头，想活命，想永远陪着你哥哥吗需要你的一点血去换那朵花。你愿意吗” 小草闻言，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长生的衣袖，小脸上露出了恐惧。但她抬头看到哥哥那痛苦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哥哥为了她奔波劳碌、一身伤痕的疲惫，那股恐惧竟慢慢化为了坚定。 她虽然年幼，但长期的病痛和与哥哥相依为命的经历，让她比同龄人更加懂事，也更加敏感。她能感觉到哥哥内心的巨大痛苦和艰难。 她轻轻松开长生的衣袖，伸出自己苍白纤细、几乎能看到青色血管的小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 “哥…我愿意的。只要小草能好起来，能一直陪着哥哥，一点点血…不怕的。” 说着，她甚至主动将手腕递向长生，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因害怕而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没有缩回去。 “小草…”长生看着妹妹那懂事得令人心碎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怎么能…他怎么下得去手！ “快点！禁制有变化了！”荆芥忽然厉声催促。 只见那幽冥花苞周围的符文开始微微闪烁，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那花苞也仿佛随时可能闭合！ 长生心如刀绞，看着妹妹递到眼前的手腕，看着那微弱跳动的青色血管，他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最终，救妹的执念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转过头，从怀中摸出那把防身的匕首，牙关紧咬，声音破碎不堪：“小草…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狠下心来，用匕首锋利的尖端，极其快速地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 “哥！你干什么！”小草惊呼出声，猛地睁开眼，看到哥哥掌心血如泉涌，吓得小脸煞白。 长生却不由分说，将自己的血滴快速滴向荆芥所指的那处禁制“生门”！ “不！不要！用我的血！哥！”小草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意图，哭着扑上来想阻止，却被长生死死抱住。 温热的、饱含着兄长无尽疼惜与决绝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禁制符文之上。 滋… 血液如同滴在烧红的烙铁上，瞬间被蒸发，那处符文连闪都未闪一下，禁制毫无变化。 “没用的。”荆芥冰冷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徒劳，“必须是受术者至亲之血，且心甘情愿。你的血，不行。” 长生的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失败了。他无法伤害妹妹，而他的血…毫无用处。 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就在他绝望之际，被他紧紧抱住、正在哭泣挣扎的小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决绝。她趁着长生因失血和绝望而恍惚的刹那，猛地低头，用尽全身力气，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咬得极狠，几乎是瞬间，鲜红的血液就从她苍白的手腕上涌了出来！ “小草！！”长生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小草忍着剧痛，泪流满面，却奋力将自己流血的手腕伸向那处禁制生门，带着哭腔喊道：“用我的！我愿意！我真的愿意！让我哥哥救我！” 那蕴含着少女最纯粹、最甘愿的生机与眷恋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符文之上。 这一次，没有蒸发。 血液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迅速渗入符文之中。那原本冰冷死寂的符文，骤然亮起柔和的血色光芒！ 整个守护禁制微微震颤起来，以那处生门为中心，光芒迅速变得柔和，那股强大的排斥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生门，开了！ 幽冥花近在咫尺，再无阻碍！ 但长生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他疯了一般撕下衣襟，死死按住妹妹手腕上那深深的伤口，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心痛的几乎要碎裂。 “傻丫头…傻丫头啊…” 小草却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看着那打开的生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满足的笑容： “哥…快…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