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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殿内重归寂静，唯有星光地面流转不息，映照着方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冲突残迹。阴罗教的战舰如同搁浅的巨兽， 安静地停泊在忘川支流旁，甲板上那滩属于蚀骨法王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九幽城的人早已狼狈退走，只留下那面仍在微微旋转的巡查罗盘，证明着他们曾在此吃瘪。 “幽冥尊者…”幽璃玩味地重复着这个新名号，紫眸弯起，“听起来倒是比‘那小子’威风多了。不过，这名头一出去，惦记你的牛鬼蛇神可就要排长队喽。” 荆芥则更实际，她已跃上阴罗教战舰甲板，仔细检查着：“战舰核心阵法未被破坏，只是暂时失去了操控。这艘‘黑煞舰’是阴罗教的主力战舰之一，防御和速度都属上乘，上面的几门阴煞炮威力不俗，若能掌控，是一大助力。”她又拾起那面巡查罗盘，“九幽城的‘定空盘’，能探查空间波动，定位隐秘所在，也是好东西。” 长生微微颔首，压下体内因强行施展《判官夺魄指》而翻腾的气血。他走到那滩血迹旁，蚀骨法王的魂魄早已被那一指蕴含的法则之力彻底湮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他目光扫过战舰和罗盘，心念微动。与此地遗迹的那丝联系让他能模糊感知到这两件物品的结构。他尝试着调动遗迹残存的法则之力，结合自身净阴之气，化作无数细微的符文，缓缓覆盖向战舰和罗盘。 滋滋… 符文与战舰本身的防御禁制以及罗盘的核心阵法发生轻微的碰撞。但长生的力量此刻带有阴司法则的特性，更具渗透性和同化力。再加上两件物品都失去了原主的操控，不过半个时辰，便被长生强行打下了初步的精神烙印，虽然远未完全炼化，但已能进行最基本的操控。 “勉强能用了。”长生舒了口气，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连续消耗，让他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他将定空盘收入怀中，又操控黑煞舰缓缓缩小，最终化作巴掌大小，也被他收起。有此二物，无论是防御、移动还是探查，都多了不少底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快步走到幽璃身边，查看小草的情况。得到一丝法则本源滋养后，小草的生机不再继续流逝，但依旧昏迷不醒，如同沉睡的瓷娃娃。 “还是老样子。”幽璃叹了口气，“那点本源生机只能吊住命，治标不治本。” 长生轻轻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眼神沉凝。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唤醒她的方法。幽冥花…或许只有找到真正的、完整盛开的幽冥花，才能弥补她损耗的本源。 但幽冥花踪迹缥缈，寂灭山谷那一株已然消散，再去何处寻觅 就在他心焦之际，怀中那面刚刚缴获的定空盘，忽然自行微微震动起来，盘面上指针无序地颤动了几下，最终竟颤巍巍地指向了…判官殿的更深处！ “嗯”长生心中一动，取出定空盘。只见盘面上除了指向来路的标记和代表他们自身的光点外，在代表判官殿核心区域的方向，竟然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极其黯淡的、不断闪烁的、形似花朵的奇异光标记！ 这个标记并非定空盘本身所有，更像是…感应到了某种极其隐秘、却又与空间波动相关的特殊存在，而自行显化出的对应符号！ 幽冥花！难道这判官殿深处，竟然藏着一株幽冥花！或者说…藏着与幽冥花密切相关的空间秘境 长生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这简直是柳暗花明！ “怎么了”荆芥和幽璃也注意到定空盘的异常，凑了过来。 “定空盘好像发现了什么…”长生压抑着激动，将盘面展示给二人，“这个标记…” 荆芥仔细辨认那黯淡的花朵标记，眉头紧蹙：“从未见过…但定空盘是九幽城用来探查隐秘遗迹和空间节点的宝物，它显化此标记，意味着前方有极强的、与空间相关的异宝或者…秘境入口！” 幽璃紫眸放光：“难道是藏宝库我就说嘛，这种上古遗迹肯定有好东西！” 长生不再迟疑，循着定空盘指引的方向，向着判官殿更深处走去。荆芥和幽璃立刻跟上。 越往深处走，空间的压迫感越强，四周悬浮的光团越发稀少，却更加古老，散发的气息令人心悸。脚下的星光之路也逐渐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朦胧的、不断扭曲的混沌雾气，仿佛空间的尽头。 定空盘上的花朵标记在这里变得最为清晰明亮，指针笔直地指向混沌雾气的最中央。 “就是这里了。”长生停下脚步，凝视着那片混沌。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息与此地整体的阴死法则格格不入，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与幽冥花同源的生机与空间波动。 但如何开启 长生尝试着催动定空盘，罗盘光芒大盛，射出一道银光没入混沌雾气，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雾气翻滚得更加剧烈。 他又尝试运转《幽冥通天录》和百鬼传承之力，依旧无法撼动那片混沌。 “看来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方法。”荆芥沉吟道。 钥匙长生忽然想起那柄只能拔出一寸的裁决断剑。此剑是此地权柄的象征，或许… 他再次取出裁决断剑，将剑尖对准那片混沌雾气，同时全力引动体内那丝微薄的阴司法则认同之力，注入剑身。 嗡！ 裁决剑发出一声轻鸣，剑尖那一寸锋芒骤然亮起！ 仿佛受到了牵引，那片混沌雾气开始剧烈旋转，最终在中心形成一个微小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之中，不再是死寂的混沌，而是透出一点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漆黑光芒与精纯至极的至阴气息！ 通道！真的打开了！ 然而，就在通道打开的瞬间—— 轰隆！！！ 整个判官殿，不，是整个阴司遗迹，猛然间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天空（如果那算天空的话）那流转的星河开始扭曲、黯淡！脚下星光地面寸寸开裂！四周那些记载着因果的光团如同受到惊吓般四处乱窜，甚至有些直接爆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巡天使者的、仿佛来自整个鬼域本源意志的恐怖怒意，轰然降临！ “窃贼！蛀虫！安敢撼动轮回之基！” 一个宏大、冰冷、充斥着无尽愤怒的意念，如同天崩地裂般砸入长生的识海！ 这不是某个存在的意志，这是…鬼域天地法则本身的愤怒！因为长生强行开启这处隐秘通道，触及了某种禁忌，引来了整个鬼域的反噬！ “不好！”荆芥和幽璃同时脸色剧变，喷出鲜血，被这股天地之威压得几乎瘫倒在地！ 长生更是首当其冲，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排斥、碾压他！刚刚修复的鬼丹再次出现裂纹，神魂欲裂！ 他怀中的定空盘“咔嚓”一声，直接碎裂成了齑粉！ 就连他手中的裁决断剑，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断！ 通道入口那刚刚形成的漩涡开始急速不稳定地闪烁，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长生目眦欲裂！机会就在眼前，他绝不能放弃！ “帮我顶住！”他对荆芥和幽璃嘶声吼道，同时不顾一切地将所有力量——鬼丹之力、百鬼传承、法则赐福、乃至《幽冥通天录》的本源，疯狂注入裁决断剑，强行稳定那即将崩溃的通道入口！ 荆芥和幽璃也知到了生死关头，咬牙榨取最后的力量，一个催动翠绿光华护住三人，一个释放出深紫幽光对抗天地威压！ 但这股反噬之力太强了！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压了下来！ 咔嚓！长生臂骨发出碎裂的声响！荆芥和幽璃也再次吐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长生胸前，一直昏迷的小草，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哥哥濒临绝境的危机，或许是因为那通道中泄露出的、与她同源的气息刺激，她额角那枚百花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 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超脱于此界法则之上的、柔和而坚韧的力量，瞬间将四人笼罩其中！ 那来自鬼域天地的恐怖反噬之力，在接触到这白光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威力骤减！仿佛这白光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更高层次的“许可”或“例外”！ 压力一轻！ 长生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最后力气，将裁决剑猛地向前一送！ “开！” 那混沌漩涡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化作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稳定的漆黑入口！ “走！” 长生一把抱起再次耗尽力量、光芒黯淡的小草，拉着几乎虚脱的荆芥和幽璃，猛地冲入了那入口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刹那！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由纯粹鬼域法则凝聚而成的灰色雷霆，狠狠地劈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片空间瞬间化为绝对的虚无！连混沌雾气都被彻底湮灭！ 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空间黑洞，无声地诉说着天地法则的愤怒。 而那漆黑的入口，也在雷霆过后，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一片绝对黑暗、寂静的空间。 长生四人重重摔落在地。 外界那恐怖的天地反噬彻底消失，仿佛被完全隔绝。 长生顾不上检查自身伤势，第一时间查看小草。她额角的印记已然隐去，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尚存。方才那爆发的白光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本源力量，情况更加危急。 荆芥和幽璃也挣扎着坐起，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那里并无入口，只有一片凝固的黑暗。方才那一刻，他们真正感受到了何谓天威。 “那…到底是什么”幽璃声音沙哑，带着后怕。 长生摇头，目光扫向这片奇异的空间。 这里并不大，仿佛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被从主世界剥离出来的小小气泡。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绝对的虚无与寂静。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样东西。 那不是一株花，而是一枚…种子。 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却隐隐有无数细密繁复、如同星辰运转般的银色光点在其中流转的…奇异种子。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精纯、无比古老的至阴气息。这气息，与幽冥花同源，却更加内敛，更加本质！ 定空盘所感应到的，并非幽冥花，而是这枚…幽冥花的本源之种！ 长生缓缓走上前，能感受到这种子内部蕴含的、难以想象的庞大能量与生机，以及一种…仿佛能孕育一个世界、逆转生死轮回的造化之力！ 若能以此种为小草续命…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那枚种子似乎有所感应，表面的银色光点流转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信息流，如同种子本身的低语，缓缓流入长生的识海： “逆天…改命…需…至亲之魂…为引…至情之血…为灌…方…萌芽…” 信息断断续续，却让长生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至亲之魂为引至情之血为灌 这意思…难道是要他…献祭自己的魂魄和鲜血，才能催发这种子，救活小草！ 这根本不是救命，这是一命换一命！ 巨大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历经千辛万苦，看到希望，却发现希望的背后，是更加残酷的深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怎么了”荆芥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开口问道。 长生艰难地将那信息说出。 荆芥和幽璃也沉默了。一命换一命，这代价，太过沉重。 幽璃撇撇嘴：“这鬼地方的东西，果然都没安好心。” 就在长生几乎要被这绝望击垮时，他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是那本一直沉寂的《幽冥通天录》！它竟再次自行翻动，停留在某一页，其上几个暗红色的符文疯狂闪烁，传递出一段被封印的、更加隐秘的信息！ “蠢货！…种子所言…非指…献祭…” “乃指…分魂裂魄…以魂念为引…以精血…滋养…” “然…分裂魂魄…凶险万分…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且…纵使成功…种子萌芽…亦需…漫长岁月…方可…花开…” 长生猛地愣住！ 不是献祭是分裂自己的魂魄，以部分魂念融入种子为引，再以自身本命精血长期滋养，方能催其萌芽！ 但这同样凶险至极！分裂魂魄之苦远超肉身之痛，更是修行大忌，一旦失败，立刻形神俱灭！即便成功，也会元气大伤，境界跌落，甚至留下永久性的道伤！而且，这种子萌芽后，还需要不知多么漫长的岁月才能开花，远水解不了近渴！ 希望再次出现，却依旧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长生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小草，又感受着自身那刚刚稳固的境界。 没有犹豫。 他甚至没有将这新的信息告诉荆芥和幽璃。 只是缓缓地、极其平静地将小草轻轻放下。 然后，他盘膝坐在那枚幽冥花种之前，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了妹妹最后一眼。 下一刻，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古老而邪异的印诀——正是《幽冥通天录》中记载的，一门专用于自残魂魄、修炼身外化身的禁忌之术！ “以吾之魂…为引！” “以吾之血…为灌！” “燃吾道基…换一线生机！” “哥！不要！！！” 一声微弱的、却充满了极致惊恐与绝望的哭喊声，猛地响起！ 竟是小草！在这极致的情感刺激下，她竟短暂地苏醒了过来，恰好看到了哥哥要施展那可怕的秘术！ 她想要扑过去阻止，却虚弱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汹涌而出！ 长生动作一顿，看向妹妹，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决绝，嘴角努力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小草…乖…闭上眼睛…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说完，他不再迟疑，印诀狠狠落下！ “不——！！！”小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而长生，已然引动了秘术！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极致痛苦，瞬间爆发！长生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惨嚎，全身剧烈抽搐，七窍中流出的是泛着魂光的鲜血！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跌落！ 鬼丹后期…中期…初期…最终勉强维持在金丹境界的边缘！ 一道模糊的、与他本人一模一样、却布满裂痕的虚幻魂影，被他硬生生从体内撕裂出来，带着无尽的痛苦与他的部分本源魂念，缓缓飘向那枚幽冥花种！ 同时，他体内精血如同沸腾般，不顾一切地涌出，浇灌在种子之上！ 那枚沉寂的种子，在接触到魂影和精血的瞬间，猛地一震！表面的银色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起来！ 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翠绿的嫩芽，缓缓地、艰难地…从漆黑的种皮之中…钻了出来！ 嫩芽微微摇曳，散发出柔和的生命之光，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也笼罩了地上昏厥的小草。 小草那原本微弱至极的生机，在这生命之光的照耀下，竟然开始缓缓地、坚定地…复苏！增强！ 成功了… 长生看着那抹翠绿，看着妹妹脸上重新泛起的一丝血色，那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破碎的、却满足的笑容。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虚弱之中。 身体向前栽倒，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黑暗中。 魂裂之伤，道基之损，已将他推到了形神俱灭的边缘。 唯有那株刚刚萌芽的幽冥花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静静守护着陷入沉睡的兄妹二人，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诉说着一个关于牺牲与救赎的…逆天改命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