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苏醒与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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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船，从冰冷黑暗的深海缓缓上浮。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并非外界而来，而是源于魂魄深处刚刚弥合的伤疤，带着一种虚弱的冰冷。紧接着，是四肢百骸传来的沉重与无力，仿佛这具身体已经闲置了太久太久。 然后，是声音。 “…哥！” 带着哭腔的、无比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的呼唤，如同阳光刺破迷雾，狠狠撞入他混沌的识海。 睫毛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朦胧的光影和几个晃动的人影。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又想闭眼，但那声声呼唤拉扯着他，不让意识再次沉沦。 视野逐渐聚焦。 小草那张挂满泪珠、写满担忧与惊喜的小脸最先清晰起来。然后是旁边，脸色疲惫却带着欣慰笑容的荆芥和幽璃。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回脑海——妹妹的重病、鬼域修仙、阴司遗迹、魂裂之痛、无尽的黑暗与挣扎……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仿佛锈蚀的铁片摩擦，喉咙如同被火燎过般疼痛。 “哥！”小草见他真的醒来，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小的肩膀剧烈颤抖着，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恐惧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荆芥眼中也闪着泪光，柔声道：“具体时日难计，但在此地，感觉已过了很久很久。你总算醒了…” 幽璃递上一碗用还魂草药力温着的清水，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调侃：“再不醒，我们可真要撑不住了。感觉如何” 长生就着幽璃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努力坐直身体，内视己身。 魂魄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之前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已然弥合，魂源稳固，甚至因祸得福，在还魂草果实和此地精纯阴气的滋养下，比受伤前更加凝练了几分。幽冥花嫩芽与他联系愈发紧密，静静散发着生机与阴司法则的波动。 然而，当他试图运转《幽冥通天录》，引动更深层的力量时，心口却猛地一悸，传来一种根基虚浮、后继无力的空洞感！仿佛力量的源泉出现了巨大的缺口，难以承载更强大的能量流转。 道基之伤！ 果然如预料般严重。魂伤可依仗外物修复，但道基损毁，关乎修行根本，非寻常药石能医。 他的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重新亮起。能活下来，魂伤痊愈，已是万幸。道基之伤，再慢慢想办法便是。 “魂伤已无大碍，多谢你们。”他看向荆芥和幽璃，目光诚挚而感激。他虽昏迷，但偶尔能模糊感知到外界的片段，知道她们为了救他，必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险。“只是道基…确实受损不轻。” 他又轻轻拍了拍怀里还在抽噎的小草：“小草乖，哥没事了，不哭了。” 安抚好妹妹，他的目光扫过四周。这座古老的祠堂，中央空荡的石台，墙壁上散发结界微光的壁画，以及外面昏黄死寂的世界…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此地后来发生了什么”他问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荆芥和幽璃对视一眼，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如何被司徒家与九幽城逼迫，如何误入古传送阵，如何流落这寒冰地狱，如何遭遇冰原狼，如何发现这废弃村落和心灯，如何与守誓之灵达成协议，幽璃如何冒险取得虚空息壤和九幽还魂草，以及最后…守誓之灵如何燃尽残魂，启动结界击退那恐怖的“渊暗守墓者”… 每一段经历都惊心动魄，听得长生心潮起伏，尤其是听到守誓之灵最后的牺牲时，他沉默良久，目光投向那空荡的石台，充满了复杂的敬意与感怀。 “原来如此…竟是上古阴司守誓者的埋骨之地…”他喃喃道，感受到此地残留的悲壮与苍凉，“我等能存活，全赖前辈恩泽。” 他挣扎着起身，对着那空荡的石台，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三个大礼。小草也学着他的样子，乖巧地鞠躬。 礼毕，长生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他看向荆芥和幽璃：“守誓之灵前辈最后所求，乃裂隙息壤。我等既受其活命之恩，又蒙其赐药，此诺必践。” 幽璃取出那盛放着剩余虚空息壤的玉盒：“息壤在此。只是那渊暗守墓者…” “无妨。”长生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既已苏醒，便不再是任人宰割之辈。正好，我也需借助那裂隙之力。”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运转的《幽冥通天录》与此地环境的奇异共鸣：“我的功法与此地阴气乃至那裂隙能量都颇为契合。或许可在彼界裂隙附近修炼一番，尝试稳固当前境界，并看看能否找到弥补道基的一线机缘。同时，将息壤归还，完成承诺。” “太危险了！”荆芥立刻反对，“那渊暗守墓者的恐怖你也听说了，幽璃上次险些丧命！” “是啊，”幽璃也心有余悸，“那东西绝非我们现在能抗衡的。” 长生却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祠堂外那片昏黄的世界：“风险固然有，但机遇往往与之并存。我等不能永远困守于此结界之内。司徒家的威胁未除，小草的安危，我们的未来，都需要力量去争取。”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守誓之灵前辈以生命为代价护住我们，其最后心愿，我李长生若因畏惧危险而背弃，道心何安日后修行，必生魔障。”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荆芥和幽璃沉默了。她们明白长生说的有道理，恩必偿，债必还，这是他的道。而且，想要离开这寒冰地狱，迟早要面对外面的危险。 “我与你同去。”幽璃率先开口，紫眸中重新燃起战意，“我有过一次经验，更能规避风险。” “我也去。”荆芥坚定道，“我的木灵之气或可克制部分阴寒死气。” 长生看着两位甘愿与自己共赴险境的伙伴，心中暖流涌动，没有再拒绝，重重点头：“好！那我们便一同再去会一会那裂隙！小草…”他看向妹妹。 “我乖乖在这里等哥哥姐姐回来！”小草立刻抢着说道，虽然眼中还有害怕，却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我会看好家的！” 长生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小草最乖了。” 休整半日，待长生初步适应了苏醒后的身体，并将还魂草的部分药力彻底吸收后，三人做好了万全准备。 长生再次内视，确认魂伤已愈，虽然道基有损，导致修为暂时停滞在鬼丹初期巅峰，难以突破，但其对《幽冥通天录》和阴司法则的理解似乎因这次生死历练而更加深刻了几分。他尝试运转功法，引动此地阴气，比荆芥和幽璃更加顺畅自如，甚至能模糊感知到结界外一定范围内阴气的流动与变化。 他手持一枚幽璃用剩余材料简单制作的、只能大致指示裂隙方向的粗糙罗盘，率先踏出了结界。 寒风扑面，却让他精神一振。 在他的感知中，这片死寂的世界仿佛有了不同的色彩：狂暴的阴气不再是单纯的威胁，其中蕴含着可供汲取的能量；远处那巨大的能量漩涡（彼界裂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既散发着危险，也传来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跟我来。”长生辨明方向，身形一动，竟比受伤前更加轻盈迅捷，仿佛与这片严寒融为了一体。 荆芥和幽璃紧随其后，惊讶地发现，有长生引路，周围的阴气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行进的压力大减。 再次来到那处巨大的冰渊边缘，那低沉的、来自异界的嗡鸣和裂隙散发的恐怖威压依旧让人心悸。 长生站在边缘，闭目感应了片刻，伸手指向斜下方一处相对平缓的冰台：“去那里。那里的能量相对稳定，又足够接近裂隙核心。” 三人小心下落。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长生身上那纯正的《幽冥通天录》气息以及幽冥花嫩芽的波动，也或许是守誓之灵最后的爆发重创了那“渊暗守墓者”，预想中的恐怖袭击并未立刻发生。 踏上冰台，长生立刻取出那盛放虚空息壤的玉盒。他并未简单地将息壤洒下，而是运转功法，引动一丝微薄的阴司法则之力，包裹着息壤，缓缓将其沉入冰台之下，融入那裂隙能量与本土阴气交汇的核心之处。 “守誓之灵前辈，晚辈李长生，依诺归还息壤。愿此土能助诸位安息，或…照亮些许归途。”他低声祷念，神情肃穆。 随着息壤融入，冰渊深处隐隐传来一声轻微的嗡鸣，那狂暴的能量流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平缓与和谐，仿佛某种古老的契约得到了履行。 完成承诺，长生心中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道心更加通透。 他盘膝坐在冰台边缘，直面那翻涌的漆黑裂隙。 “为我护法。”他对荆芥和幽璃道。 随即，他全力运转《幽冥通天录》，不再小心翼翼地过滤，而是开始大胆地、鲸吞般地吸纳起此地精纯而酷烈的阴气，以及从那裂隙中散逸出的、更加狂暴原始的异界能量！ 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力量！体表暗金色符文剧烈闪烁，幽冥花嫩芽也散发出强烈光芒，协助他转化梳理那汹涌而入的混乱能量！ 此举无比疯狂！换做其他任何修士，哪怕是鬼修，如此行径也无异于自杀！ 但长生不同！《幽冥通天录》乃上古阴司正统传承，其本质就是掌控阴死之力！此地环境，尤其是那裂隙能量，虽狂暴，却与功法高度契合！ 更重要的是，他怀有幽冥花种这等生机奇物，足以平衡那极致的死气！更有虚空息壤稳固魂体，不惧反噬！ 轰隆隆—— 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冰台上的寒气被一扫而空，磅礴的能量疯狂涌入他体内，冲刷着他的经脉、鬼丹、魂魄！ 他的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凝实！ 鬼丹初期的壁垒瞬间冲破，修为稳步向着鬼丹中期迈进！ 荆芥和幽璃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叹服这功法的诡异与强大。她们全力戒备，为长生护法，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长生的心神完全沉入了修炼之中。他感觉到，在这极致能量的冲刷下，道基那虚浮的空洞感似乎被强行填塞、挤压，虽然远未到修复的程度，却变得更加“结实”了一些。 同时，他对《幽冥通天录》和阴司法则的感悟也在飞速提升。无数之前晦涩难懂的经文此刻豁然开朗，种种运用阴死之力的法门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 就在他沉浸于这飞速提升的快感中时—— 冰渊最深处，那原本因息壤融入而稍显平复的黑暗，再次剧烈翻涌起来！ 那只冰冷、恶毒、充满无尽怨恨的巨眼，猛地再次睁开！ 这一次，它的目光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扫视，而是精准地、带着一丝被挑衅的暴怒，死死锁定了正在疯狂汲取能量的长生！ 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同源却更加正统、更加让它憎恶的阴司法则气息！感受到了那正在窃取“它的”力量的行为！ 呜——！！！ 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尖锐的灵魂嘶嚎猛地冲击而上！ 冰台剧烈震动，无数裂痕蔓延！ 荆芥和幽璃同时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神魂如遭重锤！ 修炼中的长生也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闪过一丝凌厉的战意！ “来了么…” 他非但没有停止吸收，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功法，将最后一股磅礴的能量吸入体内，修为彻底稳固在鬼丹中期！ 然后，他长身而起，面对那从深渊中缓缓探出的、更加凝实的阴影巨爪，手中快速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那是《幽冥通天录》中记载的，专门针对阴邪死物的攻击法门！ “幽冥…噬魂！”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黑波纹，自他掌心轰出，迎向那抓来的阴影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