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银钉的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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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冰冷，如同沉入腐臭的深海。意识是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在无边的虚无里飘摇。 痛楚是第一个爬回来的感知。左肩撕裂般的剧痛，胸腔火辣辣的灼痛，还有头颅深处被强行塞入过量信息后的胀痛。它们像一群饥饿的鬣狗，啃噬着昏迷的薄纱，将夜刹硬生生拖回现实。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浓烈的臭氧和焦糊肉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痛苦。 视野模糊，聚焦困难。 他发现自己仍躺在能源室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粘腻的、半凝固的暗绿色腐液和黑色的碳化物残渣。远处，那颗曾经庞大恐怖的肉瘤母体已经彻底化为一座仍在零星跳跃着电火花的焦黑肉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熟肉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呜……” 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和警惕的低吼在旁边响起。 夜刹艰难地偏过头。 是狱牙。它的状况看起来比昏迷前好了一些，身上那些可怕的焦黑伤口被一层新生的、粉嫩的肉芽覆盖着，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流血。它正强撑着身体，挡在他与能源室中心之间，全身紧绷，焦黑的毛发根根竖立，獠牙外露，发出威胁性的低鸣，那双绿瞳死死盯向前方。 顺着它的目光，夜刹的视线终于清晰起来，落在了那片废墟的中心—— 那根银钉。 那根被他用作导体、由狱牙咬着插入母体、引导了十万伏特恐怖电流的圣殿银钉。 它没有像母体一样被碳化粉碎，反而……变得更加耀眼。 它依旧深深地插在焦黑的肉块废墟中，但通体亮得惊人，不再是原本内敛的银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灼热刺眼的亮蓝色！无数细密的电蛇在它表面疯狂流窜，发出“滋滋”的刺耳噪音。 它正在剧烈地……震动。 不是高频的颤抖，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某种令人心悸规律的震颤！每一次震动，都让周围焦黑的碎肉和金属残骸跟着一跳，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心脏在银钉内部疯狂搏动！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秩序能量与深渊残余力场发生未知交互反应！】 【能量层级持续攀升！稳定性急剧下降！】 【建议立即远离能量聚焦点！】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感，甚至带上了一丝扭曲的杂音。 “咳……该死的……”夜刹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一软，又差点栽倒。失血和能量透支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枷锁般束缚着他。他看了一眼左肩，简易的包扎早已被血浸透，还在缓慢渗出。 必须离开这里！这银钉明显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炸弹！ 但他刚挪动了一下—— “嗡————————！！！” 银钉的震动骤然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频率！发出一声贯穿耳膜的、足以撕裂精神的尖锐嗡鸣！ 以它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亮蓝色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轰隆！！！” 整个能源室，不，是整个锈蚀医院的地下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然后裂开！无数道狰狞的裂缝如同黑色的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爬满了墙壁和天花板！ 碎石和灰尘如同暴雨般落下！一块巨大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天花板灯具轰然砸落在夜刹不远处，溅起一片火花和碎屑！ 地震了！不，是这银钉暴走的力量，正在从内部撕裂这栋早已腐朽的建筑！ “嗷！”狱牙被一道扩散的地板裂缝逼得向后跳开，焦躁不安地刨着地面，对着那根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银钉发出更加狂躁的咆哮。 夜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所有的虚弱和痛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危机强行压下。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拔掉它还是立刻逃 拔掉它，或许能中断这能量的积聚，但也可能引发更剧烈的爆炸！不拔，这玩意显然快要失控了，整个地下结构都可能彻底坍塌，把他们活埋在这里！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四周。来时的路已经被掉落的管道和塌陷的混凝土块部分堵塞。唯一的出口似乎只有远处那个被吊灯砸开、通往地窖更深处的破洞，但那里同样弥漫着未知的危险气息。 没有时间犹豫！ 赌一把！ “狱牙！退后！”他低吼一声，不知道那狗能不能听懂，但必须尝试。 他猛地扑向那根剧烈震动的银钉！脚下的地板在不断开裂、倾斜，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电离子特有的腥味和皮肤即将被烤焦的威胁感！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银钉所蕴含的、即将爆发的恐怖能量！它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光线发生诡异的折射！ 他伸出左手——右手握着唐刀需要保持平衡和应对突发——强忍着那几乎要熔断骨骼的高温，猛地握住了银钉的尾端！ “嗤——！”青烟冒起，手掌传来钻心的灼痛，皮肉瞬间焦糊粘连在金属上！ 但他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的唐刀深深插入地面稳住身形，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拔！ “给我……出来！！” 银钉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疯狂抵抗着，更强大的能量脉冲反噬而来，顺着手臂窜入他的身体！ 【警告！遭受秩序能量反噬！深渊污染产生剧烈排斥反应！】 【生命值持续下降！】 剧痛！冰冷的秩序之力与体内流淌的深渊能量如同水火般在他经脉里疯狂冲突、厮杀！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细胞在哀嚎崩解！ 但他没有松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到极点的寒芒！越是痛苦，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呜——！！！”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头顶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根支撑着大片天花板的、粗壮的金属横梁，在连续的震动和冲击下，终于彻底断裂！带着无数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的钢筋，如同万吨重锤般，朝着夜刹所在的位置轰然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了他！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他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拔钉上，根本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以快得扭曲的速度从侧后方猛扑过来！ 是狱牙！ 它完全无视了砸落的阴影和四溅的碎石，如同一颗出膛的黑色炮弹，狠狠地撞在夜刹的侧腰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夜刹猛地撞飞出去，脱离了被砸扁的范围！而他被撞飞的同时，紧握银钉的左手也终于在那股惯性下，将那颗极度不稳定的能量核心硬生生拔了出来！ “轰！！！！” 那根巨大的横梁几乎是擦着狱牙的后腿，重重砸落在它刚才站立的地方，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冲击波将无数碎块震飞上天！ 同时—— 银钉离体的瞬间，积蓄到顶点的能量再也无法束缚！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的黑色能量风暴，以银钉为中心，悍然爆发！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死亡黑洞！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也被那纯粹的黑暗所吞噬了！光线被扭曲吸收，空间仿佛都在颤抖哀鸣！ 被撞飞在半空的夜刹只感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至极的吸力从身后传来！要将他拉扯回去，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他瞳孔骤缩，几乎是想也不想，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右臂，将那柄深深插在地面的唐刀作为唯一的支点，死死抱住！身体被恐怖的吸力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 风暴席卷而过！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吞噬、分解、湮灭！焦黑的肉块、金属残骸、混凝土碎块……尽数化为虚无！ 他死死咬着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唐刀的刀身在与地面的摩擦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火星四溅！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被那黑色的风暴快速抽离！皮肤表面浮现出被能量侵蚀的黑色裂纹！ 这风暴……比母体的腐蚀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深渊的本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恐怖的吸力终于开始减弱。 夜刹重重摔落在地，咳出一大口带着黑丝的淤血。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以原先银钉所在处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光滑的半球形坑洞，仿佛被什么东西完美地抹去了一块。坑洞边缘的切面光滑如镜，甚至能看到混凝土和钢筋被瞬间熔融又凝固的琉璃状光泽。 整个能源室……几乎被夷平了一半多。医院的结构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更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坍塌声。 劫后余生的冰冷尚未蔓延开—— “呜……嗷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法言喻痛苦的哀鸣，从不远处传来。 夜刹猛地转头。 是狱牙！ 它被刚才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撞在一堆扭曲的金属管道上，半个身子被落下的碎石掩埋。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它的左后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焦黑皮毛，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正汩汩地从断裂处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碎石！ 是为了救他……在撞开他的那一刻，它自己却没能完全躲开那根砸落的横梁，或者被随之而来的风暴边缘扫中…… 夜刹踉跄着冲过去，徒手扒开压住它的石块。他的动作因为虚弱和焦急而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狱牙看到他，停止了哀鸣，努力想抬起头舔舐他的手，但剧痛让它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绿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痛苦和一丝……完成任务的依赖 夜刹快速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势。左后腿开放性粉碎性骨折，伴有严重出血，可能还有内伤。情况极其糟糕。 他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用最快、最专业的手法在断腿上方进行紧急捆扎止血，避免它因失血过多而死。但他的医疗包里没有夹板，没有止痛药，更没有处理这种重伤的条件。 “蠢狗……”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谁让你扑过来的……” 狱牙似乎听懂了，微弱地哼唧了一声，用鼻子蹭了蹭他沾满血污的手。 就在这时—— “哐当！” 那根引发了一切灾难的银钉，从空中落下，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它表面的亮蓝色光芒已经完全熄灭了，恢复了原本古朴的银白色，甚至显得有些黯淡，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刚才那场风暴中宣泄殆尽。只有钉身上那些复杂的花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流动的幽暗。 夜刹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根银钉，又落回狱牙惨烈的伤腿上。 医院还在持续崩塌，这里不能久留。 他必须立刻带着狱牙找到出路。 而这条废狗的腿……废了。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那根恢复平静的银钉，看也不看地塞进战术口袋。随即，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狱牙的伤处，用尽剩下的力气，将这个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的沉重身躯，半拖半抱地扛了起来，踉跄着朝着那个被砸开的、通往地窖更深处的破洞走去。 脚步蹒跚，却异常坚定。 每一步，都在布满残骸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混杂着血与尘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