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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幸福苑七号楼的某个窗口。 李小乐对着镜子，以惊人的速度在脸上挥舞着粉扑和眉笔。 镜子里的人影精致了许多，眼线微微上挑，唇釉是显白的珊瑚色，比昨天那身猫爪睡衣的精神面貌提升了起码八个档次。 “哥！我快好了！你等等啊！” 她一边夹睫毛，一边朝客厅喊，声音因为动作而有点飘忽。 客厅里，李秀保持着昨天傍晚的姿势，端坐在那张格纹沙发的中央位置，闭目养神。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阳光镀了金边的古老石雕，连呼吸的起伏都细微到难以察觉。 只有那只肥硕的橘猫李圆圆，今天选择绕着他盘踞成一大坨温暖的毛团，喉咙里的咕噜声稳定得如同引擎怠速。 听到喊声，李秀缓缓睁开眼睛。 “不急。” 他应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李圆圆被这简短的声音惊动，不满地“喵呜”了一声，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李秀的裤脚，似乎责怪他扰猫清梦。 李秀低头，指尖极轻地在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抚过，一缕极其精微、柔和的能量悄无声息地融入猫咪体内。 李圆圆享受地眯起眼，咕噜声瞬间拔高了一个调门。 李小乐终于收拾妥当，挎着她那个印着巨大虚拟偶像logo的帆布包冲了出来： “走走走！再晚真怕张大爷牛肉卖光了！我跟你说，他家招牌可傲娇了，限量供应！” 她风风火火地去门口换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李秀站起身，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两人下楼。 老旧小区充满了周六上午特有的慵懒活力。 大爷大妈提着菜篮子慢慢踱步，小贩推着三轮车吆喝“新鲜菠菜一块五”，一群穿着统一运动服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地跑过，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老师。 李秀安静地走在妹妹身侧，那身极其普通的卫衣工装裤配旧板鞋，完美隐没在小区的人群里。 李小乐则像是被放飞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停不下来。 “哥我跟你说，张大爷那面馆真是绝了！汤是用牛大骨加二十几种香料熬的，秘方！据说传了三代！牛肉是牛腱子，炖得酥烂又不散，入口即化……” 李小乐说得唾沫横飞，还夸张地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可惜太良心了，每天就炖那么多，卖完拉倒。我之前做直播想约他当嘉宾，讲讲老手艺，大爷可傲娇，说我卖面，不卖脸！哈哈哈！” 她笑得前俯后合，引得路人侧目。 李秀听着，对那位“傲娇”的张大爷产生了些许微末的兴趣。 能专注于一事，不受浮躁侵扰，这份凡人的坚持，自有其珍贵之处。 转过几条狭窄却充满生活痕迹的街巷，一股浓郁、醇厚、霸道的肉汤香气霸道地钻入鼻孔，带着八角、桂皮、花椒等多种香料混合发酵后的奇异魔力。 不用妹妹再指，那挂着简陋招牌、门口却排着小小长队的“张记红烧牛肉面”铺子，已经到了。 铺子不大，里面只有几张油腻腻的小桌子，大部分食客都选择在门口摆开的塑料小马扎和小折叠桌上就餐。 掌勺的是个精神矍铄的瘦高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围裙，眼神犀利如鹰，正麻利地挥舞着捞面的大漏勺。 他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 锅里的汤翻滚着浓郁的棕红色，咕嘟咕嘟冒着大泡，肉香四溢。 旁边垒得高高的白瓷大碗上，整齐码着切成厚片的、酱色油亮的牛腱子肉。 “哇！还好还好！还有肉！” 李小乐兴奋地拉着李秀挤进队伍，小脑袋朝前探着，像只急于确认存粮的小松鼠。 排队的大多是老街坊，聊着家长里短。 李小乐的出现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主播小乐嘛今天带帅哥出来改善伙食啦” 一个提着小马扎正排队的阿姨笑着打趣。 “王姨好！这是我哥！亲哥！刚回来！” 李小乐挺起胸膛，一脸自豪，仿佛身边站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刚登基的皇帝。 “亲哥” 王姨好奇地打量着李秀。 “小伙子气质真好，像是……像是……嗯，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她想了半天，憋出一个颇为文艺的形容。 旁边几个老街坊也纷纷投来善意的目光。 李秀对王姨微微颔首：“您好。” 他平静的态度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距离感，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讨厌。 王姨笑呵呵地：“有福气哦小乐！” 队伍很快轮到他们。 “张大爷！两大碗！都要红汤！牛肉！给我哥加三份！我那份加两份！” 李小乐熟练地报单，声音脆生生的。 掌勺的张大爷撩起眼皮，瞅了李小乐一眼，又扫过她身边站得笔直的李秀。 老头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在李秀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瓮声瓮气地： “小姑娘，我这牛肉按片儿加，一份可不少钱。你哥……看着胃口不大” 李小乐立刻拍胸脯： “大爷放心！我哥可是干大事的！吃得下！是吧哥” 她扭头朝李秀求证。 李秀看着那码得很厚的肉片，略一计算，平静点头：“嗯。” 张大爷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不大信。 他舀起一大勺热气腾腾的肉汤浇在碗底铺好的筋道细面上，麻利地铺上几大片油亮的牛肉。 轮到李秀那份时，他手里的漏勺舀起牛肉，手腕微微一沉，竟比李小乐那份多抖擞了两大片厚实得多的出来！码在李秀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李小乐眼尖：“哎大爷你偏心！给我哥的比我多！” 张大爷眼皮都不抬，一边给下一碗面打汤底，一边慢悠悠地说： “你哥看着是个实在人，不像某些网红主播，镜头里吃半碗，镜头外吐半碗，浪费粮食。” 李小乐：“……” 她的脸瞬间涨红，小声嘟囔： “我……我那是……效果需要嘛……而且我吃完了！” 后面那句有点底气不足。 她上次直播确实为了节目效果点了三碗，最后被牛肉顶得偷偷分了大半给圆圆。 李秀看着妹妹气鼓鼓又没法反驳的吃瘪样子，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夹克、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像是普通路人的中年男人似乎被李小乐吸引了注意力。 端着碗面想往她这边凑，一边还掏出了手机，脸上挂着过于热情的、有点浮夸的笑容： “诶这不是……‘快乐小乐’吗我是你直播间铁粉！编号9527！能合个影吗” 他动作略显急切地靠近。 李小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李秀脚步微不可察地向侧面挪了半步，正好隔在了妹妹和那男人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