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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笙望着她那依旧纯净无邪、仿佛不谙世事的笑颜，眼中的悲伤仿佛瞬间凝结成了更深的痛楚，浓得化不开。 “跟我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温柔回应她的笑容，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淡淡说了句。 谢天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便只见一道乌黑的鞭影如同灵蛇般呼啸而来，精准而轻柔地缠住了她的腰肢——是那根“应龙”长鞭！ 下一刻，一股巧劲传来，她整个人便被轻轻带离地面，惊呼声噎在喉咙里，轻盈地落入一个带着清冽雪后松针气息的怀抱。 这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安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惊慌和不解也被压下。 只是，慕容笙圈住她腰肢的手臂收得极紧，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有些吃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这与平日他温柔的拥抱截然不同。 “阿笙”谢天歌仰起头，困惑地望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 慕容笙没有回答。下一刻，他足尖轻点，抱着她翩然跃起，稳稳地落在了始终安静等候在一旁的神骏白马“驰素”的背上。 他将谢天歌牢牢圈在胸前，一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依旧环着她的腰，猛地一夹马肚：“驾！” 驰素如同通晓主人心意般，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瞬间如同离弦之白的箭矢，冲向街道！ 白马的速度快得惊人，四蹄翻腾，掠过空旷的皇城街道，冲出高大的城门，一路向着郊外陡峭的山道奔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侧景物飞速倒退。 慕容笙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谢天歌只能感受到他贴在自己后背的胸膛下，那比平时沉重急促许多的呼吸声，以及那股弥漫在他周身、几乎令人窒息的、浓重而悲凉的压抑感。 谢天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她终于忍不住，在一片风声中间：“阿笙，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过了好半晌，就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时，身后才传来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甚至……谢天歌敏锐地捕捉到那尾音里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猎狼。” 仅仅是这两个字，却让谢天歌的心口像是被一根极细极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而莫名的抽痛。 她以为是错觉，强压下不适，又问：“为什么要去猎狼白色的头狼……我们不是……不是已经猎到了吗” 她指的是环陵雪山上那次。 这一回，谢天歌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马蹄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环在她腰间的胳膊收得更紧了，紧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那力道带着一种绝望般的占有欲，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她背后紧贴着的、那具总是温暖而可靠的高大身躯，似乎也在难以抑制地轻轻颤抖。 驰素不知疲倦地奔跑着，穿越茂密的山林，踏过清澈冰凉的溪流，一路向着人迹罕至的深山而去，仿佛要带着他们逃离一切，奔向无人知晓的天涯海角。 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驰素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们进入了一处宽阔而起伏向上的山谷。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仿佛是这片山脉的主宰者察觉到了入侵者，一匹、两匹、十匹……越来越多的野狼从岩石后、灌木丛中显露出身影，它们眼神凶戾，呲着惨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呜咽，一步一步地向着山谷中央的两人一马逼近。 不过片刻功夫，竟然聚集了上百条各式毛色的饿狼，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合围之势！它们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饥饿的绿光，显然已将他们视为盘中餐。 谢天歌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慌了神，声音都带了颤音：“阿笙……这……哪儿来的这么多狼！” 慕容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依旧平静得可怕，“山民反应，此地狼群聚集，滋扰百姓，已成祸患。” 他说着，率先翻身下马，却伸手阻止了也要下来的谢天歌。他从马鞍旁取下她惯用的那把红色长弓和一个装满箭矢的箭袋，递到她手中。 然后，他抬起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那眼神复杂得让谢天歌心慌，他只说了两个字：“比赛。” 谢天歌立刻会意。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比谁猎到的猎物多，输了的人就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件事，无论什么都必须做到。而每一次，几乎都是她赢。 她接过自己的红羽箭，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好！” 慕容笙这才取下自己的黑羽箭袋和那把造型奇特的玄铜长弓。他看着她，问道：“准备好了吗” 谢天歌深吸一口气，弯弓搭箭，微闭一目，瞄准了狼群：“好了！” 整个峡谷刹那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饿狼们压抑的呜咽和风声。 狼群终于失去了耐心，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嗥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猛扑而来！ “嗖！嗖！嗖！” 两人的箭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弦！默契得如同一个人！ 谢天歌面前，三支红羽箭精准无比地同时贯穿了三头恶狼的咽喉！狼尸轰然倒地！ 但后面的狼群更加疯狂地涌上！ 慕容笙手中的黑羽箭更快！快得几乎看不清他取箭、搭弦、发射的动作！只听空气中尽是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及狼群中箭后凄厉的哀嚎声！他的箭仿佛长了眼睛，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出，例不虚发！ 谢天歌也毫不示弱，她一次三箭，箭无虚发，精准地收割着扑近的饿狼。 然而，她的红羽箭根本跟不上黑羽箭离弦的速度和密度！慕容笙仿佛化身为了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箭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下去！ 整个山谷狼嚎震天，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 终于，慕容笙的箭袋彻底空了。而谢天歌的箭袋还剩下一半。剩下的几十头饿狼因为箭雨变得稀疏，已然咆哮着冲到了眼前！ 就在谢天歌惊呼出声的刹那，慕容笙猛地将长弓掷于地上，双手一摊，两把锋利的匕首已然握在手中！ 他不再依赖弓箭，而是如同鬼魅般迎了上去！左右手匕首翻飞，身形在狼群中闪转腾挪，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每一次寒光闪过，必有一头饿狼哀嚎着倒下！狼血泼洒在他月白色的常服上，溅在他如玉的脸颊上，染出触目惊心的红！ 那个一向温润如玉、不染尘埃的男子，此刻眼底泛着猩红，以一种最原始、最暴烈、最消耗体能的方式，进行着这场血腥的杀戮，呈现出一种极致战损的、惊心动魄的暴力美感。 谢天歌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那股压抑和不安达到了顶点！ 怎么了阿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明明只需要动用内劲，便能轻易震退甚至击杀这些狼群，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最后一只狼呜咽着倒在血泊中，整个山谷终于彻底寂静下来，只剩下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慕容笙仿佛终于脱力，单膝跪倒在堆积的狼尸中央，剧烈地喘息着，垂着头，墨发凌乱地沾着血迹。 “阿笙！”谢天歌惊呼一声，立刻跳下马背，不顾满地狼藉的血污，扑到他跟前。 “别过来……脏……”他声音沙哑地阻止，却已经晚了。 谢天歌跪在他面前，焦急地检查着他的状况：“阿笙！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他全身，直到——她捧起了他那双修长好看、此刻却沾满粘稠鲜血的手。 他那只拉弓的右手，因为之前过于疯狂急促的射击，弓弦早已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勒出了十几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血口！ 鲜血仍在不断地涌出，染红了他的手，也染红了她的。 谢天歌捧着慕容笙血淋淋的右手，惊慌失措，心疼得无以复加，声音都带了哭腔：“阿笙！你的手受伤了！” 她慌忙掏出自己的绢帕，手忙脚乱地、小心翼翼地想要替他擦拭血迹，眼中满是泪水与担忧。 慕容笙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捧着的手，目光低垂，看着她为自己惊慌失措、心疼不已的模样，眼底那骇人的猩红终于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氤氲的、破碎般的水雾。 谢天歌一边笨拙地试图清理，一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心疼地问道：“阿笙……疼不疼” 慕容笙望着她纯净眼眸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一颗硕大而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径直从他眼眶中滑落，砸在她沾血的手背上。 他抬起另一只相对完好的左手，紧紧抓住自己左胸口的衣襟，仿佛那里正承受着无法呼吸的剧痛，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恸： “疼……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