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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歌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篝火上那只烤得金黄焦香、滋滋冒油的山鸡。 眼角的余光瞥见赫连誉睁开了眼睛，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和关心： “你调息完啦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呢！” 她想起慕容笙受伤或疲惫时，也常常这样静坐调息，仿佛身体里有另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运转修复。 内息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像是那些绝世高手的专属，玄之又玄，她根本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看赫连誉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谢天歌朝他摇了摇手中串着烤鸡的树枝，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饿了马上就好！再烤一会儿就更香了！” 令她惊讶的是，赫连誉竟然用手撑着地，慢慢地、有些摇晃地从那稻草铺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到了篝火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谢天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居然能自己走了！” 明明两个时辰前，他还气若游丝，浑身是血，破碎的需要她搀扶！ “难怪你能两天两夜不停地杀人，你这恢复能力也太惊人了吧！” 赫连誉坐下来，虽然嘴唇依旧缺乏血色，但他眼中的神采确实恢复了许多，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他笑了笑，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惯有的调侃：“总不能……一直让你来护着我吧” 谢天歌闻言，立刻把烤得差不多的山鸡从火上取下，递到他面前，“快吃！补充体力，好得更快！” 赫连誉顺从地接过了烤鸡。仔细地撕下那烤得焦香诱人的鸡翅膀，递到谢天歌面前：“喏，吃这个。翅膀肉嫩，鸡腿肉柴，不好吃。” 谢天歌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接过来咬了一大口，一边被烫得嘶嘶吸气，一边嘟囔着评价：“唔……没放调料的山鸡，果然不好吃……” 赫连誉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承诺道：“以后补给你更好的，烤全羊，放足香料，保证好吃。” 说着，他也拧下一块鸡肉，开始吃起来。 他吃得很快，他知道自己必须快速补充能量，恢复体力，后面还有无数艰难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吃了些东西，胃里有了暖意，赫连誉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遇到雪瑶了” 谢天歌点头：“嗯，遇到了。她现在在谢府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赫连誉闻言，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复杂和感慨：“她肯定没想到……最后救她和救我的，会是你。” 谢天歌也笑了笑，语气轻松：“她肯定更没想到，现在照顾她的是当初那个她抽了几鞭子的‘小乞女’。而如今，‘小乞女’却变成了她自己。”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讽刺。 赫连誉眼底悠悠闪过一丝难以磨灭的悲凉，低声重复道：“是啊……谁又能想得到呢……” 谢天歌不想他沉浸去想不开心的事情，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好像听说……赫连雪瑶是你的‘世子妃’可她不是你堂妹吗这……这好像有点奇怪……” 赫连誉纠正道：“她不是我堂妹……她是我亲妹妹。” “啊！” 谢天歌彻底顿住了，嘴巴微张，手里的鸡翅膀都忘了吃。 赫连誉苦笑着解释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她是我那个父王……不知道哪次酒后，宠幸了哪个宫女生下的女儿。我父王子嗣众多，女儿更是多得数不清，像她这样出生的，我父王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顿了顿，继续道：“她七岁的时候，被赫连宗正不知怎么发现了。赫连宗正就设法，把雪瑶过继给了他那个软弱、好拿捏的弟弟，我们的叔父赫连韫名下。后来，在我母亲千方百计设法送我来大雍为质，想保住我性命的时候……赫连宗正又极力向我父王推荐，说雪瑶聪慧伶俐，可以培养成未来的世子妃，随我一同来大雍……其实，他就是想在我身边安插一个他能完全控制的眼线罢了。” 赫连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可笑的是……我父王，他竟然就真的允了。” 谢天歌更不解，“为什么允了！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赫连誉看着谢天歌纯净的眼眸，沉默了片刻，“在北疆……为了保持所谓王室的‘血统纯正’，对于一些……兄妹结亲的事情，并没有中原这般抗拒和视为禁忌。” 谢天歌似乎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消化和理解这个骇人听闻的事情。 赫连誉仿佛怕她误会什么，连忙补充道，“我一直只把她当亲妹妹养在身边，也是想保护她，不让她被赫连宗正完全操控！” 谢天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把她当世子妃养，那也太禽兽不如了！” 赫连誉被她这话逗得嗤笑出声，但笑容很快又染上了浓浓的自嘲：“现在……我自身难保，连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还能不能照顾好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谢天歌心里“咯噔”一下。是啊，赫连誉现在……家没了，国没了，世子府被毁了，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了那十万两黄金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他今日虽然侥幸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可对于他的未来来说，眼前仿佛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和黑暗。 “赫连誉。”她突然大声唤他。 赫连誉抬起头：“嗯” 谢天歌脸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觉得……你穿着这粗布麻衣，也挺好看的嘛！” 赫连誉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那笑容冲淡了些许眉宇间的阴霾，带着他特有的骄傲：“那当然！本世子英俊潇洒，穿什么都好看！” 但他话锋一转，“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天歌依旧嬉笑着，但她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无比的真诚：“我是说……你若是做不成北疆世子了，那就继续做我的‘奴仆’吧！我护着你们！我们谢家护着你们！怎么样你……愿意吗” 赫连誉知道谢天歌自然不是说的真的奴仆，而是一种对外掩饰的身份。 这看似简单甚至有些孩子气的话语，这突如其来的、不计后果的承诺。让赫连誉彻底愣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仿佛在仰望着星辰大海。 他喉结滚动，他唤她，无比郑重：“谢天歌。” 谢天歌点头应道，眼神依旧清澈：“嗯” 赫连誉看着她，目光灼灼，“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奴仆。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谢天歌的脑袋里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了幻听，下意识地反问，“你……你说什么” 赫连誉看着她震惊到呆滞的模样，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无比真诚地重复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说——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 谢天歌愣了半天，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嗤笑出声，试图用玩笑化解这荒谬的局面：“赫连誉！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是不是胡说八道什么呀你……” “我喜欢你。”赫连誉的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她的话，也打断了她试图转移的话题。 谢天歌脸上还未完全展开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原地。 赫连誉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逃避，一字一句地，如同宣誓般陈述道：“我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是想娶你为妻共度一生的喜欢，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喜欢！谢天歌，你听明白了吗” 这是谢天歌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如此热烈、如此郑重地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整个人愣得像一只被点了穴的木鸡，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变得支支吾吾，“你……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还是伤到了脑子我……我是大雍未来的太子妃……你、你在跟我说什么糊涂话……什么王妃……” 赫连誉突然凑近了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逼视着她，“谢天歌，你听着！我是北疆人！我不介意你是不是定过亲，不介意你是不是成过亲，甚至不会介意你以后会不会生过孩子！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山河湖海，千山万水，刀山火海，我都可以来接你！只要你愿意！” 这太过炽热、太过沉重、也太过于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对于情感上尚且懵懂的谢天歌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灼热的目光和如此决绝的承诺。 她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要让气氛轻松起来，“你现在这个境况，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许什么王妃的诺啊……太遥远了！你先好好养伤，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赫连誉目光依旧坚定而执着，望着她，“我会回北疆，我会成为北疆王，王妃的位置，我永远为你留着！只为你留着！” 谢天歌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情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想在他重伤的时候过分打击他，但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她叹了口气，声音轻了下来：“赫连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要好的朋友。我从未……从未想过你说的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赫连誉急切地打断她的话，“那你就从现在开始想！我有耐心！无论你需要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我都有耐心等！” 谢天歌望着他，不得不轻声提醒那个无法忽视的现实：“赫连誉，我是大雍陛下亲旨赐婚的……未来的太子妃。” “我说了！”赫连誉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北疆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只有你愿不愿意！” 谢天歌深吸一口气，终于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缓慢地回答道：“我不愿意。” 这几个字，如同最冰冷的箭矢，瞬间射穿了赫连誉所有的希望和坚持。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一瘫，颓然地坐倒在地，低着头，肩膀垮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失落和悲伤，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判决。 谢天歌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和无措。她对这种事毫无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笨拙地、干巴巴地说道：“你……你去睡会儿吧……受了这么重的伤，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赫连誉缓缓抬起头，看着她，那双原本炽热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但他还是低低地、固执地说了一句：“谢天歌……现在不愿意……不代表未来也不愿意。” 谢天歌蹲下身，想去扶他起来，一边扶一边含糊地应道：“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现在你先好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