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场豪雨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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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整理好心情与略显凌乱的仪容，不敢再多耽搁，加快脚步朝着夫人所居的“锦瑟院”方向走去。 刚行至半途，便觉天色悄然暗沉了下来。 方才还明晃晃的日头，此刻已被不知何时积聚起来的铅灰色云层吞没，四下里一片昏蒙。 风势渐起，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软软暖暖地拂过，却吹得廊檐下挂着的鸟笼里的画眉都有些焦躁，在横杆上跳来跳去。 廊外园圃里几株高大的芭蕉，宽大的叶片被风扯得呼呼作响。 不远处那方荷塘，新抽出的碧绿荷叶本就娇嫩，此刻被风揉搓得东倒西歪，如同乱了阵脚的碧色旋涡。 才露尖尖角的粉荷，更是颤巍巍地摇曳着，花瓣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扯散。 碧桃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今日出来得急切，一心只惦记着给铁牛送点心，哪里想到天色会变得这样快，竟是连伞也未曾带上。 从此处去往锦瑟院，还需穿过整个“沁芳园”，其间有一段沿着水岸蜿蜒的曲径是毫无遮蔽的，若是被雨堵在半路，淋成落汤鸡不说，湿漉漉地去见夫人，更是失仪。 她不由得提了裙角，愈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脚下穿的是一双软底绣鞋，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廊路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穿过一道磨砖对缝，做工精致的月洞门，门上匾额题着“沁芳”二字，便算是正式入了花园。 园内曲径通幽，粉墙黛瓦，高低错落的太湖石假山随意散置，却又颇具章法。 藤萝与翠竹掩映着蜿蜒的复廊，廊子的漏窗花样繁多，透过窗隙，能看到另一边的竹影或石景。 只是此刻，风更急了些，吹得道旁那些正当花期的栀子花枝乱颤，那肥厚洁白的花瓣受不住力，簌簌落下几片，掉在青苔湿润的石阶上。 攀附着花架的紫藤，花期已过，那深绿的藤蔓和稀疏的叶子也在风里晃荡着。 碧桃无心欣赏景致，只顾低头疾走。 复廊一侧倚着白墙，另一侧临水，本是观鱼赏荷的好去处，此刻却挡不住那被风斜吹进来的雨星子。 已有三两点冰凉的雨滴，“啪嗒、啪嗒”地砸在廊外芭蕉叶上，声音沉闷，也溅湿了碧桃水红色的裙裾，留下几点深色的湿痕。 一个负责打扫园子的粗使婆子，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晾在廊下长凳上的几块粗布，看样子是怕被雨淋湿。 她瞧见碧桃匆匆走过，忙侧身让了让路，口里唤道：“碧桃姑娘。” 碧桃只匆匆点头“嗯”了一声，脚步并未停留。 前面两个抬着黑漆小箱笼的小厮，像是往库房送东西的，也正小跑着，见了她，只仓促地弯了弯腰，算是行礼。 眼看就要走到这段复廊的尽头，前方连接着一座小巧的六角亭，需经过一段约莫十数步的露天石径。 然而雨点就在此刻骤然密集起来，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一场豪雨悄然而至…… 砸在瓦上、石上、树叶上，声响瞬间连成一片，天地间顷刻便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荷塘水面溅起无数涟漪，荷叶被打得噼啪作响，左右摇摆，更显狼藉。 碧桃暗叫一声“糟”，也顾不得体面，将袖子遮在头顶，冒着已然不小的雨，冲过了那段短短的石径。 她记得前方假山脚下有一个不大的洞穴，是堆砌山石时自然形成的凹陷处，平日里偶尔有仆役路过避雨，或小丫鬟们偷闲说嘴的地方。 她一头扎进那假山的洞穴里。 洞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石潮湿的土腥气，还夹杂着些许青苔的味道。 碧桃靠在微凉粗糙的石壁上，轻轻喘着气，胸脯微微起伏。 她放下遮头的袖子，水红色的衫子湿了大半，颜色变得深一块浅一块，湿漉漉地贴在手臂上，带来一阵黏腻的凉意。 裙角和绣鞋更是沾满了泥水，看起来颇为狼狈。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望着洞口外如珠帘般密集的雨幕。 雨声哗哗，不绝于耳，园中的景致都模糊了，假山、树木、远处的亭台，都只剩下朦朦胧胧的轮廓。 一阵风裹挟着雨丝吹进洞里，带着沁人的凉意，碧桃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寒噤。 她低头看着自己湿了的衣角和鞋袜，心头像是被这潮湿闷热的天气堵住了一般，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与铁牛哥在耳房那般纠缠，又被二少爷平白无故地拉扯质问，如今还困在这雨里，衣衫不整，形容狼狈…… 若是夫人那里的要找她，或是被哪个嘴碎的瞧见了这般模样，传到夫人耳中，只怕…… 时间在哗啦啦的雨声中过得极慢。 碧桃听着这单调的雨声，只觉得心头愈发烦闷，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才能停歇。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洞外被雨水洗刷着的嶙峋山石和摇曳的竹影。 忽然，一阵不同于风雨声的动静，隐隐约约从洞口外侧，假山的另一头传来。 似乎是人语，又夹杂着些许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碧桃心下好奇，又带着本能的谨慎，悄悄挪动脚步，贴近洞口内侧，借着山石和浓密雨幕的遮掩，朝声音来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