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从容应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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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载光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这三年间，顾明远谨记明兰信中教诲，并未将自己禁锢于书斋之内一味苦读。他收拾行囊，告别父母，开始了他的游历生涯。他的足迹并未追求遥远奇诡，而是踏踏实实地行走于中原与江南之地。他登临过雄浑的泰山，体会过“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他也泛舟于秀丽的西湖，感受过“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温婉。他不仅流连于名山大川，更将目光投向了市井阡陌。 他在运河码头上，观察过漕工们喊着号子、汗流浃背地装卸货物，听他们讲述漕运的艰辛与沿途的见闻；他在江南的丝织工坊外，驻足观看过织工们如何将一根根蚕丝变成华美的锦缎，也听闻了“绫绢市价”的起伏对寻常织户生活的影响；他在北地的边陲小镇，感受过与京城迥异的粗犷风气，听退役的老兵讲述塞外的风沙与征战的故事；他也曾在某个遭遇水患的村庄短暂停留，亲眼目睹了民生之多艰与地方官吏赈济的种种情状。 这些经历，如同为顾明远原本只充盈着经史子集的脑海，打开了一扇通往真实世界的窗户。他不再是那个仅从书本上了解“民生疾苦”的年轻举子，他的脚上沾过泥土，他的眼中见过真实的悲欢。他与田间老农交谈，与市井商贩闲聊，与落魄文人唱和，所见所闻，所思所感，都极大地丰富了他的阅历，沉淀了他的心性。他开始真正理解何为“社稷”，何为“黎庶”，那些原本停留在经典文字中的概念，渐渐变得有血有肉，具体而微。 游历归来，顾明远的气质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昔日的青涩与锐气被一种沉稳内敛所取代，眼神更加深邃平和，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经过世事打磨后的从容。他并未丢弃学问，反而在游历途中，随时记录心得，与各地学子交流，学问见识在与现实的碰撞中，反而愈发精进扎实。他重新埋首书案，梳理经义，研磨策论，但此时的文章，已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融入了对世情的观察与思考，言之有物，立意更为宏阔深远。 又一个春天来临，京城再次迎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举子。依旧是那座贡院，依旧是那般人潮涌动。然而，再次站在这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门前，顾明远的心境却与三年前截然不同。少了那份志在必得的焦灼与忐忑，多了几分尽人事、听天命的平和与从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无论是学问的积累，还是心志的磨砺，都已非吴下阿蒙。成败与否，固然重要，但已不足以动摇他对自己、对未来的基本认知。 号舍依旧狭窄逼仄，九日三场的煎熬也依旧是对体力与心智的极大考验。但顾明远安然处之。他沉稳地展卷，审题，构思，落笔。经义文章，他力求阐发精义，融会贯通，不再拘泥于章句训诂；策论问答，他结合三年游历所见所思，引据经典，却又紧密联系实际，提出的观点与建议，既有理论高度，又具备相当的可行性，不再是纸上谈兵。他下笔如有神助，思路流畅，文思泉涌，将多年的积累与沉淀，酣畅淋漓地倾泻于试卷之上。 当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钟声敲响，顾明远平静地放下笔，仔细整理好试卷。走出贡院的那一刻，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春日清新的空气。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有一种释放后的清明与轻松。他没有像其他士子那样急切地与同伴讨论试题、猜测结果，而是默默地随着人流离开。他对自己此次的发挥心中有数，自觉已竭尽所能，文章质量远胜三年前，至于结果如何，他已能坦然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