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血阳照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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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府正院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顾偃开面色铁青，烦躁地在房中踱步。顾廷炜的“自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心中隐隐明白这绝非自尽，却本能地想要逃避，不愿深究那可能牵扯出的、更加不堪的真相。 “侯爷！二夫人……二夫人带着亲卫，强闯佛堂，拿下了看守的张婆子！还……还押着‘济世堂’的王掌柜，带着一堆东西，朝这边来了！”长随惊慌失措地冲进来禀报。 顾偃开脚步猛地顿住，脸色更加难看：“胡闹！她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书房门已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明兰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发髻一丝不乱，只簪着那支羊脂白玉簪。她身姿挺直如松，眉眼沉静，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凛然气势，大步踏入书房。身后，石铿带着数名气息彪悍的亲卫，押着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张婆子和王仁，鱼贯而入！亲卫手中，赫然捧着那只死状凄惨的鸡、残留毒汤的碗、半包砒霜、以及那份染着泥土和顾廷炜血迹的口供副本！ “父亲！”明兰声音清越，如同玉磬击石，瞬间打破了书房的凝滞，“儿媳今日，不是来请示，而是来请父亲主持公道，清理门户！” 她目光如炬，直射顾偃开，不等他开口，便条理清晰、字字铿锵地将所有证据链条铺陈开来： “佛堂看守张婆子，受老夫人指使，以重金收买‘济世堂’掌柜王仁，购买砒霜，并指使其将剩余毒药及三爷顾廷炜指证老夫人的口供副本，埋藏于乱葬岗，意图毁灭罪证！人证物证俱在，王仁与张婆子已供认不讳！” “三日前，正是这张婆子，利用职务之便，以迷香放倒看守澄园书房的亲卫，潜入书房，将三爷顾廷炜杀害，伪装自尽，并盗走口供原件！此乃杀人灭口，罪不容诛！” “而指使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明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指向佛堂方向，“便是禁足佛堂、却依旧贼心不死、勾结外府、买凶下毒、杀人灭口、妄图颠覆侯府的——秦氏（小秦氏）！”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无可辩驳！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顾偃开看着明兰呈上的一件件铁证，听着张婆子和王仁在石铿威压下语无伦次、却清晰指向小秦氏的供述，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灰，最后化为一片死灰般的颓败与震怒！他踉跄一步，跌坐在太师椅上，手指颤抖地指向佛堂方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不是我！是她们构陷！侯爷！你要相信我！”小秦氏凄厉的尖叫从门外传来！她不知何时挣脱了看守，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地冲进了书房，扑倒在顾偃开脚下，死死抓住他的袍角，涕泪横流，“是盛明兰！是她买通了这些人来害我！侯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构陷”明兰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那份染血的口供副本重重拍在顾偃开面前的紫檀木桌上！“秦氏！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你亲生儿子顾廷炜，在临死前，亲笔写下的、指控你所有罪行的血书！他控诉你将他视为棋子，控诉你指使他挪用公中巨款、构陷于我，控诉你用他外祖父之死挑拨离间，控诉你心如蛇蝎，不配为人母！这字字血泪，难道也是我构陷不成！” “廷炜……我的儿……”小秦氏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和刺目的血迹，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疯狂，“不……不可能！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写下这些”明兰俯视着她，目光冰冷如霜，“因为他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看清了你这个为了权力和仇恨，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亲生骨肉的毒妇！秦氏，你众叛亲离，罪证确凿！还有何话说！” “啊——！”小秦氏被彻底击垮，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如同濒死的野兽！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疯狂，死死瞪着明兰：“盛明兰！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猛地从地上爬起，竟如同疯魔般，张牙舞爪地朝着明兰扑来！ “放肆！”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在门口炸响！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掠入书房！顾廷烨风尘仆仆，一身肃杀之气，挡在了明兰身前！他看也未看扑来的小秦氏，只伸臂一挥！ “砰！”一声闷响！ 小秦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力狠狠掼飞出去，重重撞在书架上！书架摇晃，书籍散落一地！她瘫在书堆里，口鼻溢血，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顾廷烨看也未看地上的小秦氏，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第一时间锁定了明兰，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恙，紧绷的心弦才骤然松弛。随即，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张婆子、王仁，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顾偃开身上。 “父亲，”顾廷烨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事已至此，真相大白。秦氏，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按家规国法，当处以极刑！念其曾为顾家妇，留她全尸！即刻拖下去，灌下哑药，终身囚禁于府中最偏僻的寒窖，非死不得出！其同党张婆子、王仁，及所有涉案人等，一律杖毙！以儆效尤！” 他的处置，冷酷无情，斩草除根！没有给顾偃开任何转圜的余地，更彻底断绝了小秦氏再兴风作浪的任何可能！ 顾偃开看着儿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与决绝，再看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小秦氏，最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声音苍老而疲惫：“……按……按廷烨说的办吧。” 石铿立刻带人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将瘫软的小秦氏、吓得屎尿齐流的张婆子和王仁拖了下去。书房内只剩下顾偃开沉重的喘息和散落一地的狼藉。 顾廷烨不再看父亲，他转过身，面对明兰。方才那满身的戾气与杀伐，在触及明兰沉静眼眸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鬓边一丝微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吓着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明兰看着他布满血丝却盛满关切的眼睛，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平静的港湾。她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有你在，不怕。” 顾廷烨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历经生死考验后依旧澄澈的信任与依赖，心头那股汹涌的暖流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将明兰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最坚实的臂膀，为她隔绝世间一切风雨。 明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和那份毫无保留的守护。所有的算计、阴谋、生死一线的惊险，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只有这个怀抱，是真实的，是温暖的，是属于她的，最安全的堡垒。 顾偃开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儿子脸上那从未有过的、近乎温柔的专注，再看看明兰沉静眉眼间流露出的信赖与安然，心头五味杂陈。最终，所有的复杂情绪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蹒跚着站起身，不再打扰他们，默默离开了这片劫后余生的战场。 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一轮血色的夕阳，挣扎着穿透厚厚的云层，将最后一抹残红泼洒在宁远侯府巍峨的屋脊和覆雪的庭院上。那光芒并不温暖，甚至带着几分惨烈，却无比清晰地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终于涤荡了污秽的土地。 顾廷烨拥着明兰，走到窗边。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天边那轮血阳。 “都结束了。”顾廷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不，”明兰轻轻摇头，目光沉静而悠远，望向更广阔的天际，“是新的开始。” 风雨洗礼过的澄园，血阳照耀下的前路。他们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紧握的手，已胜过千言万语。从盟友到知己，从试探到相知，从共同御敌到生死相托，他们的手，将更加坚定地握在一起，共同面对未来的一切挑战，在这血色与希望交织的天地间，书写属于他们的、波澜壮阔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