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烈火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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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流转，恰值宁国公顾廷烨的寿辰。这并非什么整寿大寿，以他如今地位之尊，本可不必大肆操办。然而，其权势声望已至顶峰，即便本人无意张扬，这寿辰也早已不再是个人之事，而成了一场牵动整个京城目光的盛事，一次对顾氏门庭鼎盛程度最直观的检阅。 从数日前起，宁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便已净水泼洒，黄土垫道。至正日子这天，天光尚未大亮，府门外已是车马喧阗，冠盖云集。那场景，真真应了那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从府门高阶之下，一路蜿蜒排列，几乎要摆到街角转弯处的贺礼。它们并非杂乱堆放，而是由府中管事领着青衣小帽的下人，依着送来次序及礼单名帖，一样样、一抬抬，整齐有序地陈列开来。阳光照射之下，珠光宝气，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 有高达数尺、通体莹润的东海珊瑚树，红艳如火，枝桠舒展，被稳稳安放在特制的紫檀木座上；有整套整套的紫砂陶俑，描绘着边疆牧马、市集贸易的场景，显然是特意投顾廷烨整顿边贸所好，工艺精湛，气韵生动；有展开的巨幅屏风，以上好紫檀为架，双面绣着万里江山图，针脚细密，气势磅礴；更有那用金丝楠木匣子装着的前朝名家字画，匣子开启一角，露出泛黄的古纸与苍劲的题跋，引得识货之人暗自吸气。 更多的是那些沉甸甸的、贴着大红封条的箱笼，里面或是金光灿灿的金锭银元宝，或是光滑璀璨的各色绸缎，或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如合浦南珠、西域美玉、东北老参等等，不一而足。每一份贺礼都极尽巧思与贵重，无声地诉说着送礼之人的身份与攀附之心。礼单更是堆积如山，负责唱礼的管事嗓子都已沙哑，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高声报着： “英国公府，敬献白玉骏马一对，赤金鞍辔全套！” “沈国舅府，敬献紫檀嵌宝弓一张，狼牙箭百支！” “户部尚书李大人，敬献《边关秋猎图》手卷一幅，乃前朝大家真迹！” “兵部诸位同僚公赠，西域大宛良驹十匹！” “江南织造衙门，敬献云锦百匹，苏绣屏风四面！” …… 这还只是摆在明处的。那些更为贵重、或是不便示人的礼物，早已由各府心腹之人，经由侧门或后园，直接送到了府内库房，那礼单更是厚厚一叠，需得明兰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带着几个识字的丫鬟，连夜清点登记。 而前来拜寿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川流不息。从宗室亲王、郡王，到六部九卿、阁部重臣，从勋贵武将领，到与顾家交好的清流文官、士林名宿，甚至还有一些通过边贸与顾家产业有往来、家资巨万的豪商，但凡能寻得一丝门路、够得上些资格的，无不亲自或遣嫡系子侄前来。 宁国公府那平日里显得极为轩敞的大门，此刻竟显得有些拥挤。身着各色品级官服、华美常服的男宾们，由顾廷烨麾下几位得力的将领及府中管事引着，前往前院大厅及东西花厅；而珠环翠绕、衣香鬓影的女眷们，则由明兰带着几位宗族中有体面的女眷及管事嬷嬷，迎入内院正厅及各处暖阁、轩馆。 前院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顾廷烨并未着国公礼服，只一身玄色暗金云纹锦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面容冷峻依旧，但眉宇间因这满堂宾客的真挚祝贺（至少表面如此）而略显缓和。他周旋于众宾之间，无论对方是白发苍苍的阁老，还是气势彪悍的武将，或是清雅文士，皆能应对得体，言谈间气度从容，令人心折。众人环绕着他，如同众星捧月，每一句交谈，每一个眼神，都透着十足的敬重与热络。 内院亦是笑语喧阗，暖意融融。明兰今日穿着一品国公夫人的吉服，翟鸟翔飞，霞帔璀璨，雍容华贵之中，又不失她特有的清雅气度。她端坐主位，面含浅笑，从容地接待着每一位前来道贺的夫人小姐。英国公夫人、沈国舅夫人等自是座上常客，言谈亲密；许多平日往来不多的高门主母，此刻也寻着机会上前说话，言辞间满是奉承与结交之意。她们看着这满室的繁华，看着明兰那无可挑剔的仪态与应对，再想起她那些传奇般的经历与才名，心中无不叹服。 就连府中的几位小主子，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团哥儿穿着一身宝蓝色小锦袍，像个小大人似的，跟在父亲身边，有模有样地向各位叔伯行礼，应答之间，聪慧沉稳，引得一片赞誉。圆姐儿则穿着大红遍地织金袄裙，像个玉雪团成的娃娃，被乳母抱着在内院亮相，也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屋子的珠翠，偶尔奶声奶气地说句话，便能逗得众夫人开怀大笑。 这场寿宴，从清晨直闹到华灯初上，宾客方才陆续散去。府中仆从虽疲惫不堪，却个个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待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喧嚣了一日的宁国公府，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然而府门内外，那依旧璀璨的灯火，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香与脂粉香气，以及那几乎堵塞了整条街巷的马车离去后留下的痕迹，无不昭示着方才那场极致的繁华。 顾廷烨与明兰并肩立于廊下，看着下人们开始收拾残局。夜色深浓，繁星点点，映照着这座权势与荣耀汇聚的府邸。 “今日，真是热闹。”明兰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 顾廷烨负手而立，目光掠过那依旧堆积如山的礼单，望向沉沉的夜空，声音低沉：“是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这话语中，听不出多少喜意，反而带着一丝身处巅峰之人特有的冷静与审慎。但这眼前的极致鼎盛，这宾客盈门、贺礼成山的场景，已然将宁国公府，将顾廷烨与盛明兰夫妇的权势与声望，在此刻，推向了无可复加的顶峰。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