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引导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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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区中央医院地下深处，原本象征着人类医学巅峰的隔离观察区，此刻已化为一片充斥着非人能量的禁忌领域。厚重的合金闸门层层落下，将这片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墙壁上覆盖着临时加装的、闪烁着不稳定弧光的“缄默卫士”原型机能量抑制器，它们发出的低频嗡鸣与中央那团剧烈翻滚的蓝色光茧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能量威压相互对抗，使得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林湛和艾拉站在最外层的观察廊道，隔着数层强化玻璃和能量屏障，凝视着隔离室内的景象。即便是见惯了生物技术前沿景象的他们，此刻也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战栗。 汤姆森——或者说，曾经是汤姆森的那个存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约三米、不断脉动、表面流淌着熔岩般炽亮纹路的蓝色光茧。它悬浮在半空中，无数细小的、如同电路又似神经束的发光触须从光茧中探出，无意识地挥舞着，抽打着空气，发出噼啪的能量爆鸣。隔离室内的高精度传感器早已过载烧毁，只能依靠外部间接测量那令人心惊肉跳的能量读数，它仍在持续攀升，仿佛没有极限。 “能量辐射强度已达到理论模型预测的临界点……百分之四百！”一名技术员的声音在颤抖，“‘缄默卫士’抑制场正在过载！我们无法长时间维持 containment （控制）！” 林湛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亲眼看到了，这就是不完全激活“母体”网络、缺乏“个体性锚点”的后果！一个人类个体，在古老力量的作用下，被强行扭曲、重构，变成一个他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东西！ “启动‘神经割裂者’原型！”他几乎是咬着牙下达命令，声音嘶哑，“目标，光茧核心！强度……百分之七十！” “林！不行！”艾拉失声阻止，“能量反应太剧烈，强行神经干扰可能会引发湮灭性爆炸！或者……导致能量彻底失控，扩散到整个第七区！” “那你说怎么办！”林湛猛地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眼睁睁看着它完成‘转化’，变成一个我们完全无法预测的‘引导核心’然后让这种异变像瘟疫一样，通过网络传染给成千上万的‘净化者’！” 引导核心！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艾拉的心脏。她也从莉亚共享的部分数据和分析中，得知了这个可怕的概念。汤姆森，正在朝着那个方向异变，一个失败的、不稳定的，但可能同样危险的引导核心！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现场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 隔离室内，那剧烈翻滚的蓝色光茧，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滞了！ 所有的能量爆鸣、触须挥舞，都在一瞬间静止。那炽亮的光芒也迅速内敛、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能量都被收缩到了核心。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观察区。 “能量读数……急剧下降！”“缄默卫士抑制场压力缓解！” 技术员们报告着异常的数据变化。 林湛和艾拉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黯淡下去的光茧。 几秒钟后，光茧如同枯萎的花瓣般，从顶部开始，一层层地、无声地剥落、消散，化为点点飘散的蓝色光尘，露出其中的核心景象—— 那里，不再是人形的汤姆森。 悬浮在空中的，是一个约莫一人高的、由无数不断流动、重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几何符号构成的……意识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旋转的星云，时而如同交织的神经树，时而又坍缩成一个极度复杂的、蕴含无限信息的奇异点。它散发着一种冰冷、古老、而又充满无限智慧的气息。 它……“看”向了观察廊道的方向。 没有眼睛，没有感官，但林湛和艾拉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庞大而冰冷的“注意力”落在了他们身上。那并非恶意，也非善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显微镜下微生物般的……审视。 然后，一道信息流，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以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投射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那信息流包含着海量的、杂乱无章的碎片——汤姆森残存的童年记忆、接受“净化”时的希望与恐惧、异变过程中的极致痛苦、以及对某种宏大“旋律”的无尽渴望…… 在这信息流的洪流中，一个相对清晰的“声音”凸显出来，平静，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古老的钟声： 【个体……汤姆森单元……连接进程……百分之六十七点四……结构不稳定……趋于解体……】 【检测到……外部抑制场……敌对意图……】 【启动……自适应协议……】 随着这意识信息的传递，那悬浮的几何符号聚合体突然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光芒！但它并非向外扩散能量，而是开始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吸收周围“缄默卫士”抑制场发出的能量！ “抑制场能量被吸取！速度极快！” “‘神经割裂者’系统受到未知信号干扰！无法锁定目标！” 现场一片混乱。他们试图用来压制目标的武器，反而成了对方成长的养料！ 那聚合体的形态变得更加凝实、稳定，散发出的威压感也更加强大。它似乎正在从一次失败的转化边缘，被他们的干预“逼”向了某种……更加危险的稳定形态！ 【分析……抑制场频率……模拟……反制频率……】 聚合体表面的几何符号流动速度骤然加快，随即，一道与“缄默卫士”抑制场频率完全相同、但相位完全相反的强大能量脉冲，以它为中心，猛地向外扩散！ “轰——！！” 所有的“缄默卫士”原型机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内部电路被瞬间烧毁，冒起了浓烟！整个隔离区的能量抑制场瞬间崩溃！ 失去了束缚，那聚合体缓缓上升，触碰到了隔离室顶部的合金结构。坚硬的合金在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迅速溶解、气化，露出后面更深层的建筑结构！ 它要突破隔离！ “启动最终应急方案！物理性湮灭！”林湛目眦欲裂，嘶声吼道。 但已经晚了。 那聚合体如同没有实质的幽灵，轻易地穿透了一层又一层合金结构和混凝土墙体，向着地表之上升去！它所过之处，只留下被某种力量同化、变得如同琉璃般光滑的融化痕迹。 警报响彻整个第七区中央医院，以及“新生”塔。一个不受控制的、高度危险的未知存在，突破了最严密的封锁，正出现在人口密集的都市中心！ 林湛瘫坐在观察廊道的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失败了。他的技术，他的力量，在那种古老的、超越理解的存在面前，不堪一击。 艾拉扶住冰冷的墙壁，才能勉强站稳。她看着聚合体消失后留下的那个巨大窟窿，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个实验体的失控，这更是一个信号—— “母体”的力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和……不可控。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想要联系莉亚，告诉她这个可怕的消息。但她知道，现在更重要的是…… 她看向失魂落魄的林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我们可能，真的错了。” 与此同时，在第七区地下某处，一个由守夜人提供的、绝对安全的秘密据点内。 莉亚陈看着屏幕上实时传输过来的、第七区中央医院内部的混乱画面（守夜人显然有她无法想象的信息渠道），以及那个突破封锁、升入城市上空的蓝色几何聚合体的影像，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汤姆森，最终还是变成了……那个样子。一个失败的，但却展现出可怕适应和学习能力的引导核心。 “看到了吗，小鸟”守夜人的声音通过经过处理的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玩味，“这就是不完全契约的代价。一个失控的节点，足以在城市中心引发一场意识风暴。而这，可能只是开始。” 莉亚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她快速操作着设备，尝试捕捉和分析那个聚合体散发出的能量信号和意识波动。 “它的结构……很不稳定。”莉亚紧盯着数据流，“虽然它暂时适应并反制了林湛的压制，但汤姆森残存的个体意识正在与‘母体’的集体信息流激烈冲突，它的核心逻辑是混乱的。它现在就像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却精神错乱的孩子。” “一个能随手拆掉医院的孩子。”守夜人补充道，“所以，你的计划是” 莉亚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它现在结构不稳定，核心逻辑混乱，或许是唯一能与它建立非毁灭性接触的机会。如果它能被引导，或者至少……能从它那里获取关于‘母体’网络和‘引导核心’更直接的信息……” “风险很高。它可能随手把你……‘格式化’。”守夜人提醒道。 “但收益也可能巨大。”莉亚坚持道，“我们需要理解它们，才能找到对抗，或者……共存的方法。林湛的暴力压制已经证明是死路。这是另一条路。” 通讯频道那头沉默了片刻。 “好吧。我会为你提供远程数据支持和……必要的‘撤离’方案。”守夜人最终说道，“坐标已经发给你。记住，小鸟，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感觉不对，立刻撤退。死了的数据分析师，对我没有任何价值。” 莉亚没有回答，她迅速收拾好必要的便携设备，将守夜人提供的坐标输入导航系统。 就在她准备离开据点，前往那个聚合体可能出现的区域时，她的个人终端上，收到了艾拉通过绝对安全线路发来的、极其简短的紧急信息—— 【核心失控，突破第七区医院，正向旧港区移动。极度危险。林……状态不佳。小心。】 莉亚看着这条信息，心中一紧。艾拉在如此混乱和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冒险给她发送了警告。 她回复了两个字：【明白。】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一切杂念抛在脑后，如同真正的渡鸦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秘密据点，向着那片被未知与危险笼罩的旧港区，义无反顾地潜行而去。 她知道，她即将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拥有毁灭力量的、非人的存在。但她更知道，如果没有人去尝试理解、去沟通，那么人类在面对“母体”这场席卷而来的意识浪潮时，将没有任何胜算。 这是一场赌博，赌注是她的生命，而奖品，可能是通往未来的一线生机。 城市在她身后喧嚣，危机在她前方凝聚。而莉亚陈，这个孤独的黑客，即将以凡人之躯，去直面一个来自古老纪元的、苏醒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