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那一夜老吴头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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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发泄般的一脚油门,黑色冷藏车很快融入了更深的黑暗,只留下引擎的嘶吼在空旷的山道上回响,最终被夜色彻底吞噬。 阿奇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碾过小羊羔的瞬间,几十米开外,一片浓密的、用来堆放秸秆的垛子后面,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着方便——是村里那个叫三驴的半大小子! 然而,就在几十米开外那片浓密、散发着腐败秸秆气味的垛子后面,三驴是半夜偷跑出来抓野兔子的。 他刚拉完野屎,正准备提裤子,就被骤然亮起又急刹的车灯晃花了眼!接着,他就清清楚楚地、完整地目睹了那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拧断了小羊羔的脖子! 月光勉强勾勒出三驴因憋气和愤怒而扭曲的脸蛋。他瞪着那辆“大铁箱子”消失的方向,眼珠子都快迸出血丝! “操……操他娘勒个腿的!”一声低沉的、带着浓浓乡音和冲天怒气的脏话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敢偷我们村的羊!偷老牛头的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 在三驴简单又血性的世界观里,那黑衣人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偷羊贼!先是撞了羊(故意的!三驴认定),然后怕羊叫唤引来主人,就干脆利落地像拧鸡脖子一样给拧死了(动作贼熟练,看着就不是第一次干)!最后还像扔垃圾一样扔进那个大白箱子(肯定是拿去卖钱的赃物冷藏箱)! 这还得了!这简直是把他们村子的土皇帝——老牛头的脸摁在地上摩擦!而且是带血的那种! 一想到老牛头,三驴被愤怒冲晕的脑袋里立刻闪现出那颗照亮黑暗的“明灯”——钱镇长! 谁不知道老牛头能有今天养羊成大户的地位,全靠他那个如花似玉、嫁(其实是跟)给了附近镇上钱镇长当第五房小老婆(俗称“五奶”)的三女儿老牛头去镇子上,钱镇长府上的管家都得出来迎一迎的!那“五奶”吹吹枕头风,在方圆几十里,那就是圣旨! “敢动老牛头的羊……就等于踹钱镇长的门脸儿!”三驴脑子里飞快地、朴实地盘算着,“这还了得!钱镇长知道了,还不得扒了那孙子的皮,点了他的‘大铁箱子’!” 一股“为民除害、匡扶正义、顺便还能在村里露脸、在老牛头面前讨赏”的热血直冲天灵盖!恐惧瞬间被这正义感和对未来“美好前景”的想象冲刷得一干二净! “娘的!等死吧你!”三驴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猛地提起半拉在脚踝的破裤子,也顾不上粘在屁股上的草屑和泥土,更忘了刚才裤裆里那点因惊吓产生的湿热尿意(现在全变成了沸腾的勇气)。 他像一头发疯的小野骡子,憋足一口气,撒开两条因紧张和愤怒而充满力量的小短腿,“噔噔噔噔”地冲出秸秆垛子,头也不回地沿着那条熟悉又黑暗的乡间土路,朝着灯火最亮堂的村子中心——老牛头家那气派的大院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告状!要去点那最猛的“炮仗”! 土路颠簸不平,三驴跑得却异常迅速有力。夜风吹着他因奔跑而燥热的身体,脑子里全是那个黑衣人被钱镇长的势力捆成粽子、跪在老牛头面前磕头求饶、最后连同他那该死的大铁箱子一起被点成大火球的壮观景象!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站在老牛头身边,绘声绘色描述那贼人如何凶残拧断羊脖子的英勇场景了!到时候,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没准儿还能混件新衣裳 村道上响起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少年呼哧呼哧的喘息,卷起一阵裹着草屑和尿臊味的疾风。一场由一头死羊引发的、完全超出阿奇想象的、由最底层小人物推动的、裹挟着宗族乡愿和权势意志的可怕风暴,已然在这个宁静山村的黑夜里,被三驴这只意外飞出的“幺蛾子”,轰然引燃!而这风暴席卷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那个养着满山肥羊、拥有着一个“好女儿”的村中土霸王——老牛头! 三驴那带着哭腔(更多是兴奋)的告状,像一瓢滚油浇进了老牛头这口常年闷烧的炉灶! “啥!有人敢偷老子的羊!还他妈是开着车的!就在老子家门口的眼皮子底下拧羊脖子!” 老牛头那张被岁月和酒精腌渍得如同酱牛肉般黑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他“腾”地从炕上蹦下来,趿拉着鞋就冲到院子里,抄起平日用来镇宅的大铜锣—— “哐哐哐哐哐——!!!” “牛角村的爷们儿都给老子起来——!!!抄家伙——!!!” 破锣嗓子裹挟着冲天的怒火,硬生生撕裂了乡村夜晚的宁静。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在老牛头家门口那片还算宽敞的打谷场上,黑压压聚起了半个村子的青壮劳力! 有人提着锄头、粪叉、铁锹,有人抓着刚磨好的柴刀、镰刀,还有人甚至拎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老式鸟铳!火把、手电筒的光乱晃,如同愤怒的眼。 人群里最扎眼的,是那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总爱捣鼓手机的村溜子——阿彪、狗剩、二蛋!他们一看这阵仗,眼珠子贼亮!嗅到了流量的腥味!第一时间就掏出手机,打开了直播! 阿彪把手机高高举起,镜头对准群情激奋的人群和怒火冲天的老牛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扯着嗓子对着手机大喊: “家人们!铁子们!开播了啊!重磅现场!真硬核追击!” “瞧见没牛逼大发了!有人不开眼,敢半夜开着贼车偷到咱们牛角村头上了!” “直播抓贼!”阿彪的脸在手机屏幕上兴奋得扭曲,“老铁们火箭给我刷起来!” “刷一个大火箭!老子冲第一个!给你们现场表演个正宗‘牛角村大逼斗’!” “啥不见血!”阿彪唾沫横飞,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镜头上,“瞧不起谁呢!说了保证见血!脸不给他抽烂算我输!家人们!火箭冲起来!!!” 旁边的狗剩也不甘示弱,直接把镜头怼向黑暗的村口方向,生怕拍不到“贼车”影子: “偷羊呸!格局小了家人们!”他大声嚷嚷,脑洞直接放飞,“看那冷藏车了吗!那他妈是偷羊的装备!那是偷狗的!” “这尼玛是偷狗贼!丧心病狂啊兄弟们!说不定还是专业团伙!” “天下动保是一家!”他把自己感动得够呛,举着拳头嚎叫,“我这个爱猫人士也忍不了!动保兄弟铁子在公屏扣个1!” “刷大火箭!刷多少!兄弟我就给他按地上喂多少颗‘二踢脚’!” “啥叫二踢脚就是大炮仗塞裤裆!点了上天!保证” 狗剩故意拉长音,表情狰狞,“—裤裆—见—血—!!!” 原本深夜直播间只有零星几个夜猫子,标题一出——【现场追击!偷狗贼团伙夜袭乡村!村民怒火围捕!】 流量像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 服务器疯狂报警!弹幕直接滚屏淹没! [卧槽666!真乡村特种兵!] [敢偷狗真活腻歪了!主播快冲!火箭刷了!] [动保人士集合!为毛孩子讨公道!] [二踢脚!!!我刷十个!塞满他裤裆!!!] [快拍贼车啊!!!我等不及看大逼斗了!] 直播间里爱狗人士和小动物保护志愿者们义愤填膺,正义感爆棚!刷礼物的特效眼花缭乱!公屏全是要求给“偷狗贼”颜色看看的! 场外是火光冲天、人声鼎沸、杀气腾腾的真实场面! 场内是弹幕如潮、火箭呼啸、情绪高涨的线上狂欢! 两股“正义”的洪流在老牛头家门口的交汇点轰然爆发! 老牛头被这前呼后拥(尤其直播间刷屏的场面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烘托得如同得胜大将军,觉得腰板从未如此硬挺!他跳上一块平时磨刀的大石头,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因为激动和醉酒(三驴来时他正喝着小酒)而扭曲变形的脸。 他大手一挥,唾沫星子如同小喷泉般激射: “咱们牛角村!祖祖辈辈!没吃过这种亏!偷到我老牛头上!那就是打县上钱镇长的脸!!!”(他适时搬出了那位“贵婿”镇场子)人群一阵低呼,尤其是举着直播的二蛋,赶紧把镜头怼近,捕捉这“权势威慑”的瞬间! “管他偷羊还是偷狗!就是条过路的老鼠!”老牛头咆哮,口水四溅,“动太岁的土,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炸他个菊花满天星!给我把他那狗屁冷藏车砸烂了喂猪!把那贼人给我揪出来!” “出发——!!!” 最后那声“出发!”如同冲锋的号角!青壮们亢奋地嚎叫着,如同决堤的猛兽洪流!直播镜头疯狂摇晃! 村民们纷纷跳上自己的交通工具——几辆油漆斑驳、快散架的农用三轮车“突突突”冒起黑烟!几辆改装过排气、声音贼响的摩托车嗷嗷叫着冲出去!还有几辆手扶拖拉机也哐当哐当地加入队伍!更夸张的是,有几辆拉饲料的小货车后斗挤满了拿着扁担锄头的人! 这支由怒火、酒精、猎奇心、网络暴力和宗族威势拼凑成的乌合之众,轰鸣着、叫骂着、伴随着直播镜头里疯狂滚动的礼物和“正义审判”的弹幕,如同中世纪参加圣战的杂牌军,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地沿着三驴指认的方向——那条通往山外的泥泞村路——杀气腾腾地追赶而去! 杂乱的引擎轰鸣和村民的叫嚷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火光和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乱晃。 队伍如同一条喧嚣的长蛇,沿着乡间小路迅速蔓延。当这杂乱的“追击兵团”路过邻近村落吴家沟口时,一个被惊醒的孤寡老吴头披着单衣揉着惺忪睡眼,颤巍巍地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探头望向外面这混乱嘈杂的场面。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遥远的记忆: “咦!牛角村的蛮牛们……”老吴头迷茫地看着远去的火光烟尘,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噪音里,“这阵仗……难道是又要去县城里‘讨个公道’了吗唉……这不消停的毛病啊……这都小二十年没搞这一出啦……” 他不明白“直播间”、“偷狗贼”,他只记得二十年前那场由牛角村老村长牛三喜带头、同样是深夜集结、同样闹哄哄冲向县城的风暴……那一次,是为了争夺水源。 而这一次,那条通往未知的黑暗道路上,一辆载着真正邪恶秘密的冷藏车,正与身后这支由误判、亢奋和网络狂欢驱动着的庞然怪物,在夜色中……危险地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