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雨霏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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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窗外的梧桐叶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别墅里暖气开得足，驱散了外面的寒意，却驱不散傅雨霏眉宇间凝结的浓重愁云。 连续几天，她回到家时，身上都带着一股低气压。不再是与叶尘初识时那种刻意营造的冷淡，而是一种源自真实压力的、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烦躁。 此刻，她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后，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复杂的项目数据和合同条款，但她已经对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眼神却没有焦点。 餐厅里，叶尘将温好的安神汤端出来，放在她常坐的位置对面，却发现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出来用餐。他走到书房门口，虚掩的门缝里，能看到她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的背影，整个身体语言都写满了“生人勿近”的焦灼。 叶尘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退开，将汤又端回了厨房，重新温着。 直到晚上九点多，傅雨霏才揉着酸涩的脖颈，从书房里走出来。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她走到餐厅，看到桌上那盅依旧温热的汤，怔了一下，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暖意，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烦恼压了下去。 她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喝了几口汤，便放下了勺子。身体陷进柔软的餐椅里，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忍不住长长地、带着郁结地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尘原本在客厅看书，闻声抬起头，看向餐厅的方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周身笼罩的那股“气”——紊乱，滞涩，是典型的思虑过度、肝气郁结之象。比他刚认识她时，因单纯试探而产生的郁结，要沉重得多。 他放下书，走了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没有立刻询问，只是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 傅雨霏抬起眼，对上他平静而带着询问的目光。若是往常，她或许会习惯性地用“没事”搪塞过去，将所有的压力和烦恼紧紧包裹在自己坚硬的外壳之下。但此刻，或许是连日来的压力让她感到孤立无援，或许是那盅始终温热的安神汤软化了她，又或许是阳台那夜分享过往的经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她需要一个人，哪怕只是听着，分担这份沉重。 “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客户。”傅雨霏端起水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无奈，“一个非常重要的订单，如果能拿下，对……对我们部门明年上半年的业绩至关重要。”她及时改口，维持着“普通白领”的身份。 叶尘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没有任何打断的意思。 “是位姓王的老总，”傅雨霏继续说着，眉头不自觉地又锁紧了，“脾气古怪，要求极高，而且非常固执。方案改了好几轮，他总是不满意，挑各种细节问题。最关键的是，他似乎对我们公司缺乏足够的信任，一直在犹豫，迟迟不肯签约。” 她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挫败：“竞争对手也在虎视眈眈，给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如果这个单子丢了，不仅业绩受影响，之前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也等于打了水漂。我……”她顿了顿，将“我这个总裁面子往哪放”咽了回去，换成了，“我压力很大。” 这些在商场上司空见惯的难题，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真切的重量。这不是无病呻吟，而是切实关乎她（以及她所代表的公司）利益和声誉的挑战。 叶尘看着她疲惫而紧绷的侧脸，看着她因为烦恼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他不懂商场上的博弈与算计，但他能读懂她的情绪，能感受到那份沉重的压力正如何消耗着她的心神。 “可有转圜的余地”他温和地问。 “难。”傅雨霏摇了摇头，“该做的努力都做了，该展示的实力和诚意也都展示了。这位王总……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软硬不吃。”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点抱怨和无奈，随口补充了一句，这话更像是在发泄情绪，而非寻求答案，“而且听说他本身身体就不太好，有很严重的老胃病，常年访医问药也没什么效果，可能心情也因此一直不怎么舒畅，更加难沟通了。真是……” 她后面抱怨了什么，叶尘没有细听。他的注意力，在她那句无心的“有很严重的老胃病，常年访医问药也没什么效果”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傅雨霏发泄了一通，感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稍微顺畅了些。她看着对面沉默的叶尘，自嘲地笑了笑：“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又不懂这些生意场上的麻烦事。” 叶尘抬起眼眸，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流露出任何不悦，只是温和地说道：“世事虽不同理，但郁结于心，终伤其身。订单之事我无力分担，但望你能稍放宽心，勿让外事过耗心神。” 他的安慰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关注内在的基调，没有给出任何实际建议，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傅雨霏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毫米。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在她提及“王总的老胃病”时，叶尘那若有所思的眼神，以及他默默记下“王总”这个称呼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她的烦恼，如同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别墅上空。而她无意中漏出的那一丝“病因”，却像是一道微弱的线索，悄然落入了最擅长抽丝剥茧、对症下药的人手中。只是此刻，烦恼中的她，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