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山间的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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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清晨，天空是洗过般的湛蓝，几缕薄云如同透明的轻纱。当傅雨霏穿着那身精心挑选的燕麦色休闲装，颈间系着那条灰蓝色丝巾，走下楼梯时，叶尘已经等在客厅。他依旧是那身素色棉麻衣裤，肩上挎着那个半旧的帆布背包，身形挺拔，气息沉静，与这秋高气爽的清晨莫名契合。 看到她下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依旧，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他没有对她的着装做任何评价，只是微微颔首：“可以出发了。” “好。”傅雨霏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雀跃，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 车子驶出市区，喧嚣的高楼大厦逐渐被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换成了连绵的田畴和远山淡淡的轮廓。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傅雨霏摇下车窗，任由微凉的风拂过面颊，感觉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浊气似乎都被这山风涤荡一空。 叶尘坐在副驾驶，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共享静谧的舒适感。 抵达栖霞山脚，停好车，一股混合着松针、腐叶和湿润泥土的清新气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和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与城市里永不停歇的噪音形成了天壤之别。 傅雨霏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肺腑都舒展开来。她平时不是没有运动，但大多是在恒温恒湿的健身房，或者是有塑胶跑道的公园。如此真切地置身于原始的山林之间，对她而言，是一种久违的体验。 “走吧。”叶尘调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山路是未经太多人工修葺的石阶，蜿蜒向上，隐入密林深处。傅雨霏起初还保持着平日在职场上的步速，但很快，坡度带来的喘息和腿部肌肉的酸胀感让她不得不放慢了节奏。 而叶尘，却仿佛鱼归大海，步履轻捷而稳健，气息匀长。他并没有走很快，始终保持着领先她半步到一步的距离，既不会让她跟不上，又能随时留意到她的情况。遇到湿滑或陡峭的路段，他会自然地停下，侧身让她先过，或者在她需要借力时，无声地伸出手臂。 他的照顾细致入微，却又毫不刻意，仿佛这本就是山间行路的自然法则。 走了一段，傅雨霏的呼吸渐渐平顺，也开始有闲暇欣赏沿途的风景。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叶尘忽然在一丛不起眼的、开着细小紫花的植物旁停下脚步。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锯齿状的叶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婴儿的脸颊。 “这是夏枯草，”他抬起头，看向跟上来的傅雨霏，声音平和地介绍道，“花期已过，但其果穗入药，清肝火，散郁结，对目赤肿痛、头痛眩晕有奇效。” 傅雨霏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看到他展现医术之外的另一面——对草木本身如此熟稔与亲近的一面。他此刻的神情，不同于平日里的沉静淡然，更像是一个向导，在向他介绍自己挚爱的家园。 她顺着他的指引，仔细看去，那丛植物确实其貌不扬，若非他点明，她根本不会留意。 叶尘站起身，继续前行。没走多远，他又在一棵大树下驻足，指着树根旁几簇伞状的小蘑菇：“此物名为云芝，形似灵芝而小，寄生于枯木，其药性平和，扶正固本，久服可轻身延年。但需仔细辨认，山中菌菇，形似者众，多有剧毒。”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没有晦涩的术语，却将每种草药的形态、习性、功效娓娓道来。他不仅认识那些能入药的，也认得许多看似寻常的植物，并能说出它们在生态系统中的作用，或是民间的一些俗称与用法。 傅雨霏跟在他身边，听着他平静的叙述，看着他专注地辨识草木的侧影，心中受到的触动越来越深。她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充满了生命力与智慧的自然世界。这个世界，与他这个人一样，初看朴素无华，细究之下，却蕴藏着无尽的奥秘与深厚的底蕴。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存在于别墅里、与她有着一纸契约的神秘大夫。在这山林之间，他显得如此从容、如此真实，他的渊博知识仿佛与这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这种魅力，不同于她在商业社会中见识过的任何一种是建立在财富、权力或才华之上的吸引力，它更加原始，更加纯粹，也……更加令人心折。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跳跃，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傅雨霏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温和的讲解，感觉自己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正被这山间的清风、暖阳，以及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一点点地软化。 这一次的独处，没有试探，没有目的，只有山，有水，有风，有他。而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真正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