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起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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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傅雨霏的生物钟让她准时在七点醒来，高烧后遗留的虚弱感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休憩日的松弛。 她走出卧室，空气中弥漫着与往日稍有不同的气息。依旧是清淡的米粥香，但似乎还夹杂着面粉发酵后特有的、温暖的甜香。她循着香气走向厨房，看到的景象让她脚步不由得一顿。 叶尘系着一条深灰色的、看起来是崭新的围裙，正背对着她，在料理台前忙碌。他面前是一个不小的陶瓷盆，里面是微微泛黄、膨松柔软的面团。他修长的手指沾着些许干粉，正以一种奇异的、带着韵律的力道揉按着那团面，动作不疾不徐，专注得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手下动作未停，平静地开口：“醒了今天吃素三鲜饺子。” 饺子 傅雨霏有些恍惚。这个词对她而言，遥远得几乎像是上辈子的记忆。童年时，母亲似乎会在某个重要的节日包上一次，后来父母忙于事业，家里便再也没做过。她自己更是从未涉足过厨房这片“战场”。 她本该像往常一样，点点头，说声“好”，然后转身离开，等待开饭。但今天，或许是病后初愈带来的某种脆弱，或许是连日来那“家”的感觉太过蛊惑人心，她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流理台的另一侧。 “需要……帮忙吗”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和不自然。她的“帮忙”，在商业谈判桌上价值千金，但在厨房里，恐怕连一棵葱都处理不好。 叶尘揉面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在她略显局促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惊讶，没有客套的拒绝，只是很自然地示意了一下旁边已经洗好、放在沥水篮里的韭菜、鸡蛋和一小把黑木耳。 “韭菜择干净，切碎。木耳撕成小朵。”他分配任务的口吻，如同老中医开方子，简洁，直接，不带丝毫犹豫。 傅雨霏怔了一下，随即一种奇异的、近乎挑战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挽起睡衣的袖子，走到水池边，拿起那捆翠绿的韭菜。 择韭菜……听起来不难。她模仿着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去掉根部枯黄的部分，剥去外层有些老韧的叶子。起初动作生疏笨拙，几根韭菜被她折腾得七零八落。但她毕竟是傅雨霏，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顶尖，很快便摸到了门道，动作渐渐流畅起来。嫩绿的韭菜叶在她指尖被整理得齐齐整整，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 叶尘那边，面团已经揉好，盖上了一块湿润的纱布在一旁“醒”着。他转身开始处理其他馅料。打蛋，搅散，热锅，滑炒……动作行云流水，灶火在他手中仿佛听话的精灵。炒好的鸡蛋碎金黄蓬松，被他盛出放凉。接着，他又拿起傅雨霏择好的韭菜，放在砧板上。 “像这样，”他拿起厨刀，示范了一下，“尽量细碎均匀，容易入味，也方便包。” 他的手指稳定地按住韭菜，刀起刀落，节奏分明，切出的韭菜末细密均匀。傅雨霏看着，也拿起另一把刀，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切。她的动作远不如他熟练，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切到手，切出的韭菜段长短不一，粗细不均，与旁边叶尘切的那堆形成了鲜明对比。 叶尘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切好的那堆推了过去，将她那堆参差不齐的拿了过来，继续加工。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小小的厨房里流淌。 馅料准备妥当后，叶尘开始擀饺子皮。那个小小的擀面杖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飞速旋转间，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圆润均匀的面皮便从他指间飞出，堆叠在一起。 傅雨霏看着，觉得这比看任何商业演示都更令人惊叹。她尝试着拿起一张皮，舀了一勺馅料放在中间，然后学着记忆中模糊的样子，试图将两边合拢。然而，看似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困难重重。不是馅料放多了合不拢，就是捏出的形状歪歪扭扭，像一只饱经风霜的丑小鸭，软塌塌地趴在案板上。 她有些懊恼地蹙起眉。 叶尘放下擀面杖，洗了洗手，走到她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张饺子皮，放上馅料，然后用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灵巧地捏合边缘，一捏一挤，一个肚皮滚圆、边缘带着均匀褶子、像元宝般漂亮的饺子便立在了案板上。 “这样。”他做完，便退开一步，继续去擀皮，留下傅雨霏自己琢磨。 傅雨霏看着那个完美的“样品”，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残次品”，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她沉住气，仔细回忆他刚才的动作，手指笨拙地模仿着。第二个，第三个……虽然依旧称不上好看，但至少能稳稳地站住了，形状也渐渐向“饺子”靠拢。 过程中，两人的手偶尔会因为传递东西而轻轻触碰。他的指尖微凉，带着面粉的干爽；她的则因为专注和些许紧张，有些温热。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像细微的电流，让傅雨霏的心跳漏掉半拍，但她强迫自己忽略，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面皮和馅料上。 阳光逐渐升高，厨房里充满了面粉、韭菜和鸡蛋混合的、令人食欲大动的香气。灶上的大锅里的水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等待着饺子的下锅。 当最后一张皮被包完，案板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饺子——有叶尘包的标准“元宝”，也有傅雨霏包的从“丑小鸭”进化到“略具雏形”的作品。 叶尘扫了一眼，没做评价，只是端起案板，将饺子一个个滑入沸腾的水中。白色的饺子在滚水里沉沉浮浮，如同嬉戏的鱼儿。 傅雨霏站在一旁，看着锅中升腾的蒸汽，看着叶尘专注搅动锅底的侧影，看着琉理台上两人合作（虽然她贡献有限）后的“战场”，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而温热的情绪充斥着。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 这是一次破冰，一次跨越界限的尝试，一次在烟火气中无声的交流与靠近。 当热腾腾的饺子被捞起，装在素白的瓷盘里端上桌时，傅雨霏看着盘中那些形态不一的饺子，尤其是那几个自己亲手包的、略显笨拙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夹起一个自己包的，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面皮劲道，馅料鲜美，带着韭菜独特的辛香和鸡蛋的滑嫩。 “味道很好。”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叶尘，眼神明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成就感的雀跃。 叶尘也夹起一个，尝了尝，然后看向她，目光在她带着笑意的嘴角停留了一瞬，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 依旧是一个字的回应。但傅雨霏却觉得，这个“嗯”里，似乎包含了比以往更多的内容。 阳光洒满餐桌，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享用着这顿破天荒一起完成的午餐。厨房里还残留着面粉和食物的香气，公寓里弥漫着一种真实的、温暖的、名为“生活”的气息。 这一次共同下厨，烹煮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两颗心之间，那层坚冰悄然融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