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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八凉八热道菜陆续上齐，铺满了圆桌。每道菜的分量都恰到好处，显得精致而克制。显然，这是孙伟细心交代过的，既不失待客的体面，又避免了铺张浪费。 更让杰西卡惊喜的是，这些菜肴大多是她从未品尝过的，融合了江浙的清淡雅致与东南亚的独特风味。 为了维持专业侦探的形象，杰西卡每道菜都只含蓄地夹了两筷子，细嚼慢咽。然而那道龙井虾仁实在太过惊艳，虾仁晶莹剔透，裹着淡淡的茶香，入口鲜甜弹牙。让她有想全拨自己碗里的冲动。不过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心里默默记下这道菜名，盘算着以后一定要让张夏带自己去吃……如果他舍得花钱的话。 席间，孙伟谈笑风生，主动找着各种轻松的话题与杰西卡闲聊，从古镇的设计理念聊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却始终巧妙地避开了任何与祭奠相关的内容，也绝口不提杰西卡作为私家侦探的身份。 每当闫大师试图插话，想将话题引向下午的仪式或者吹嘘几句自己的“神通”时，孙伟总是风轻云淡地用一句“下来再说”或“先吃饭，菜凉了”便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 正聊得兴起，助理再次敲门进来：“孙总，东西都到了，还有您的一些朋友们也都来了。” “好，”孙伟点点头，笑容依旧温和，看向杰西卡，“杰西卡小姐吃好了吗那我们动身吧” “好了。”杰西卡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肚子，心下暗恼：说好就吃一点的……怎么又吃多了我可能犯了全天下吃货都会犯的错误吧。 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那我们走吧。” 下楼走出管理中心，眼前的景象让杰西卡倒吸一口凉气。整整五辆中型卡车停在空地上，车厢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品！高大的宅院、精致的马车、堆积如山的金银元宝、栩栩如生的仆人”和“牲畜”……规模之大，堪比一场小型庙会。 然而，混杂在这些传统的纸扎中间，还有一部分显得格外不同，那是几尊比常人略高的人形纸扎。它们通体是一种深沉的青黑色，面容的线条勾勒得十分粗犷有力，甚至有些夸张，手中拿着样式独特，带着弯钩的器具状纸制品。 这纸人……看着有些奇怪。杰西卡心想，和她印象中祭奠用的纸人不太一样，不仅样子恐怖，感觉还具有有力量感或者说，更具某种视觉冲击力。 更让她意外的是，现场并非只有他们几人。不少穿着体面、看起来像是本地企业家或记者模样的人已经聚集在附近，互相寒暄着，交换名片，气氛热闹得不像是在准备一场祭奠，倒像是一场商业社交酒会或产品发布会。 孙伟一出现，立刻被热情的人群围住，握手、递名片、攀谈，他应对自如，笑容满面，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俨然是这场活动的中心人物。 这……感觉有点奇怪。杰西卡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热闹的场面，自己像个局外人。明明说是很私人的祭奠，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杰西卡小姐，”不多时，孙伟从人群中脱身，走到她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家母的坟茔在槐驿村旧址，离这里有些距离。我们就不去那边了，在古镇后面，那里有棵老槐树。是槐驿村名的由来，我们一直用牌位在那里祭奠。我开车带你过去吧” “好的，麻烦孙总了。”杰西卡点点头。 孙伟亲自开着一辆路虎揽胜，载着杰西卡绕到古镇的背面。土路蜿蜒，尽头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正中央，一棵巨大的老槐树盘曲而立。而在树下的一块石碑前，已经设好了香案供桌。 杰西卡下车来到树荫下，一股凉气扑面而来，看了看时间，此时为下午三点多。明明外面阳光明媚，气温尚高，但站在槐树的阴影下，却感觉温度明显低了不少，让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针织衫。 不多时，闫大师带着两个穿着同样长褂的徒弟也赶到了。他们指挥着工人将纸扎品从卡车上卸下，开始围绕槐树和石碑布置。那些传统的白黄色宅院、车马被摆放在稍远的外围位置。 而那几尊青黑色的人形纸扎，则被闫大师亲自指挥着，特意安置在靠近槐树主干和石碑的地方。闫大师指着它们，对旁边几个好奇的记者说：“这些是引路阴兵，专门护送亡魂安息的。” 阴兵就长这样吗杰西卡心里嘀咕。她忍不住跟在记者后面凑近了些，目光随意扫过那些青黑纸人，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体型最大的脚上，竟然穿着一双鲜红色的纸糊鞋子，显得异常突兀。 杰西卡虽然不是民俗专家，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白事忌红，这是大忌！这么明显的忌讳，这个闫大师真的会如此草包，连这都不懂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甚至刻意为之杰西卡的心猛地一沉。 布置大致就绪后，时间才刚到四点。闫大师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掐算了几下，走到孙伟身边，低声说：“孙总，时辰未到，还得等等……” 于是，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社交时间。孙伟并没有留在槐树下，而是回到了车辆附近的开阔地。那些人立刻又围了上来，继续交谈。孙伟依旧谈笑风生，聊着行业动态、投资机会，偶尔也会提及古镇项目的未来发展。 杰西卡远远看着，觉得这场面有点分裂。一边是准备中的仪式，一边是热闹的商务交谈。 直到日头西下，光线变得柔和，闫大师才示意时辰已到。人群安静了些。孙伟也结束了谈话，表情变得庄重起来，走向老槐树。 而那些企业家们，则三三两两地站在远处，继续低声交谈着，偶尔向槐树方向瞥一眼，脸上带着好奇或看热闹的神情，似乎对祭奠本身并不太关心。记者们则是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后，便抓紧时间继续和那些企业家采访攀谈起来。 杰西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不动声色的向前挪了几步，找到一个既能看清全局又不至于太突兀的位置。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闫大师身上，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孙伟和闫大师似乎完全沉浸在仪式的准备中，并未留意到她的靠近。 只见闫大师首先捧起一个香炉，手腕一沉，竟将香炉倒扣过来，塞进了供桌下方最阴暗的角落里。这个动作让杰西卡一愣：香炉不是应该放在桌上的吗 当她转向供桌上方时，呼吸不由得一窒。那作为供品的鸡、鱼、猪头，竟都被长长的钉子贯穿，牢牢地钉在案板上。暗红的痕迹在伤口周围晕染开来，显得格外刺目，这一场景让她胃里微微翻腾，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棵巨大的老槐树的枝干上不知何时已经缠绕了数圈的铁链，铁链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纸符箓。并且在槐树根部的石碑前，几块青砖被铁丝紧紧捆成一个“井”字形，重重压在上面。 此时，闫大师也低声的念诵起来，“锁阴固煞，镇守乾坤，福泽后人，千秋永固……” 随后，一名弟子递上一根长长的引魂幡，白色的纸穗在微凉的空气中轻轻晃动。闫大师继续念道：“幡引归途，早登极乐，魂兮魄兮，莫要徘徊……” 一边念着，一边却将手中幡杆调转方向，猛地用力，将其倒插在供桌旁泥土里。就在这同时，杰西卡敏锐的发现幡杆表面似乎布满了细小的凸起，像是……倒刺 最后，闫大师托出两把铜锁，一大一小，交给孙伟。孙伟的神情无比肃穆，近乎虔诚的接过，小心翼翼的将那小锁挂在了槐树最低处一根纤细的枝条上。接着又将那大锁，挂在了旁边稍高一些的树枝上。 闫大师的声音则接着响起：“子母同心，阴阳永系，来世续缘……” 整个过程里，闫大师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专注和熟练，孙伟的配合也无比郑重。表面上，这似乎只是一场规矩有些特别的地方习俗的祭奠。但杰西卡站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无法抑制的从心底弥漫开来。这些细节单独看去似乎都能解释，但组合在一起，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种极其怪异感觉。这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祭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