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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骤然变幻，刺眼的明亮取代了黑暗。嗡鸣的人声伴随着显影药水的刺鼻气味和相纸的微酸一起涌入杰西卡的感官，或者说……是涌入杨安安的感官。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在她周围晃动，手里拿着或新或旧的相机，有的在摆弄镜头，有的干脆把眼睛贴在取景器上。 杰西卡能感觉到自己手里也同样握着一台沉甸甸的相机，是那一台……在克莱尔记忆碎片中，被她狠狠摔碎的那个！ 是了，看样子这就是那时候杨安安说的选修的摄影课，这似乎也是她灰暗生活中，唯一能暂时喘息，甚至感到一丝光亮的地方。 但此刻，杰西卡却清晰地从杨安安的情绪里捕捉到一股莫名的心烦意乱。像被什么人困扰着……好像是马库斯。杰西卡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马库斯第一次的骚扰后不久。 正当她心不在焉的调试着手中相机的参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伊桑詹姆斯。他正和几个男生讨论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浓密的黑色卷发上，笑容灿烂得晃眼。 杰西卡感到杨安安的心脏似乎漏了一拍，随后连忙移开了目光。 然而，这样的举动却忽然引起了伊桑的注意，他停止了聊天，朝着杨安安走了过来。 “怎么了” 伊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温和的关切。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脸色有点白。” “没……没什么。”杨安安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心脏跳得更快了。她慌乱地低下头，避开伊桑直视的目光。 完了……杰西卡在她心底无声地抽了口气。联想到顾悦灵刚刚讲述过的、关于张夏追求黎非的那些炽热情节，杨安安此刻的反应……分明是少女心被狠狠触动了！ 在经历了马库斯的骚扰后，伊桑这种真诚、又帅气的关心姿态，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轻易地俘获了她脆弱的心防。 她似乎……沦陷了。 “可以和我说说吗”伊桑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磁性，“我保证保密。说不定……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杰西卡感觉到杨安安眼前闪现了在篮球场上他喝斥马库斯的画面，心里那股想依靠点什么的渴望，瞬间冲垮了犹豫的堤坝。 杨安安抬起头，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声音带着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颤音：“伊桑……我……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伊桑回答得斩钉截铁，“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安安。” 杨安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假如……假如我有一个朋友，被一个男生……表白了，她不想答应，只想做朋友，可又怕拒绝会伤害对方……” 声音越说越小，像要嵌进地缝里，这借口……拙劣得连杰西卡都替她尴尬。 伊桑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的建议是，不用理会就好。大部分男生都是这样，三分钟热度，得不到回应很快就会转移目标了。” 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锁在杨安安脸上，那笑容忽然掺杂了一丝危险的吸引力，“不过嘛，像我可不一样……” 杰西卡感到杨安安的呼吸猛地一滞。 伊桑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像分享一个暧昧的秘密：“碰见真正喜欢的女孩，就该好好关心她，比如……” 他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杨安安藏在袖口下的手腕，“趁她受伤带她去医务室……说不定还能趁机牵一下她的手。” 伊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搔刮在耳膜上，尾音带着一丝蛊惑的上扬。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杨安安的脸瞬间红透了，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你……你不要胡说了！”她羞得无地自容，慌乱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速的地方。 “喂！”伊桑在她身后喊道，声音带着笑意，“那如果是我表白呢，安安你那位朋友……会不会答应” 杨安安的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僵硬了一瞬，她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猛地拉开摄影教室的门，几乎逃也似地消失在过道。 杰西卡清晰地感受到，杨安安内心那如同烟花般炸开的、混合着羞涩、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甜蜜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走廊光洁的墙壁在急速倒退的风声中模糊成一片流影。直到冲进相邻教学楼的走廊拐角，撞上墙砖，杨安安这才得以扶着墙壁大口喘息……试图平复那几乎失控的心跳，她的脸颊依旧滚烫，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他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安安”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困惑从身边响起。 杨安安惊得几乎跳起来！抬头一看，是顾悦灵。她正站在一间敞开的画室门口，画笔和调色盘还拿在手里，脸上全是关切：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跑这么急” “没……没有！”杨安安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对了安安！”顾悦灵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放下画笔，神秘兮兮地把杨安安拉到走廊一个僻静的角落。 “老师……给我回信了！她给了我一个建议，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看，或许就不需要用到那个仪式啦。” “什么建议”杨安安还沉浸在刚才的悸动中，有些心不在焉。 “她让我试着……融入。”顾悦灵压低声音，朝身后的画室里示意了一下。 杨安安顺着她的目光望进去。明亮的画室里，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弥散。几个学生专注地涂抹着画布。 就在顾悦灵刚才位置旁边，静静地坐着一个白发如雪的身影……那是莱拉罗斯！ 而她随意支在画架旁的椅子脚边，赫然放着一个包装极其华美、系着闪亮丝绸缎带的方形礼盒！ 画室明亮的灯光照在那光滑的礼盒包装纸上，甚至能看到反光。 一股寒意顺着杨安安的脊柱窜上来，她似乎本能地对莱拉那种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气场感到畏惧。。 “这样……真的能行吗”杨安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 “可以吧！”顾悦灵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信任，“我相信老师，她不会害我的，她让我主动一点，释放善意，也许能软化她的态度呢”她扬了扬下巴指向那个礼盒，语气带着一点羞涩的期待，“我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希望她喜欢。” 看着顾悦灵那张憧憬的脸，杨安安欲言又止，只能含糊地点点头：“……好，那你加油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却说不出为什么。 “嗯！”顾悦灵笑容灿烂，冲着她一挥手：“那你去忙吧，我们回头见！” 然而，就在杨安安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杰西卡也要以为记忆将要切换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却网住了她的意识，她的视角竟然没有跟随杨安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 顾悦灵松了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画架前拿起了画笔；莱拉依旧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个冰冷优雅的侧面剪影。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就那样刺眼地躺在莱拉椅子边冰冷的地板上。 杰西卡感到一阵愕然，这还是是第一次……幻境没有随着载体移动！难道是杨安安……她想让我继续看些什么吗 不等她细想，眼前的景象如同录像机被按下了加速键！画室里走动的人影开始模糊拉长，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的色彩变成混乱交错的色带，交谈声嗡嗡地混成一片难以分辨的背景噪音。光线在加速变幻。 几个晃动的时间片段闪过：颜料管被丢进水桶溅起水花；画布被取下又换上新的；窗外天光从亮白转为微醺的金黄…… 终于，像快进结束后的停顿，画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莱拉罗斯站起身，动作慢条斯理，带着刻入骨髓的优雅。她刚把一支画笔放回盒子。 几乎是同时，画室门口出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金发身影……马库斯。 “嘿，宝贝，召唤我来有什么指示”马库斯晃了晃手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走上前就想拥抱莱拉。 莱拉极其嫌恶地侧身一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马库斯脸上那点挤出来的笑意瞬间冻结，双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这个……”莱拉用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尖，随意地踢了踢脚边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帮我打开看看是什么” 马库斯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拆开那繁复华丽的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硕大得有些夸张、包装极其繁复华丽的糖果礼盒。 莱拉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哼。 “呵……没见识的东方猴子，真是什么破烂都当宝贝献上来。”她的声音冰冷刻薄，“她以为我是垃圾回收站吗什么破烂都收” “是她”马库斯立刻会意，脸上瞬间切换出急于表现的神色，“姓顾的那个妞我去给她点颜色……” “不必了。”莱拉抬手制止，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慵懒，“我这两天心情还不错，她教我学画画，还算有点意思……让她安稳几天吧。”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盒刺眼的糖果上，如同审视一件难以容忍的污物，眉头厌恶地蹙起： “……我讨厌甜食。”她抬脚，用鞋尖将礼盒往马库斯那边推了推，“这种廉价又愚蠢的垃圾……你帮我处理掉吧。” 说完，莱拉头也不回，径直走出了画室，高跟鞋敲击在地面的声音清晰而又冷酷。 马库斯脸上那点讨好谄媚的表情瞬间退潮，他弯腰捡起那个巨大的糖果礼盒，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目光闪烁，似乎在盘算什么。 杰西卡看着那个无比眼熟的糖果礼盒，内心一阵恍然！她终于明白了杨安安为什么让她“看”这一段了。 这是……命运开的一段极其荒谬又充满恶意的玩笑： 顾悦灵精心准备用来讨好莱拉、试图融入的糖果礼盒，被莱拉视为垃圾，随手丢给了马库斯处理； 马库斯这个毫无底线的人渣，转手就将这个礼盒当成了追求杨安安的“礼物”； 杨安安在惊恐和不安中打算将礼盒退回，却阴差阳错撞到了莱拉…… 莱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自己丢弃的垃圾，竟然被马库斯用来追求别人而且竟然被这个她看不起的转校生退回 这种被冒犯的感觉，瞬间点燃了莱拉那扭曲的占有欲……即使是她不要的、踩在脚下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不论这个东西是礼盒……还是马库斯。都是对她权威的一种挑衅！ 于是，才有了后续那场针对杨安安的、残酷而荒谬的暴力！ 一环扣一环，一个被嫌弃的糖果礼盒，竟成了点燃所有悲剧的导火索，如同一个充满恶意的莫比乌斯环！ 杰西卡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太荒唐了……这种扭曲的占有欲和上位者的傲慢，简直令人发指！ 那么接下来……按照时间线，就该是马库斯送礼盒给杨安安，然后杨安安退回，撞上莱拉，暴力开始…… 不对！ 一个尖锐的疑问，如同冰冷的刺，猛地扎穿了这令人窒息的推论迷雾。 那个死亡名单上最后的名字……伊桑詹姆斯。 在这两段鲜活的记忆碎片里，在马库斯的卑劣映衬下，他阳光帅气的保护者形象几乎无可指摘。 至少在篮球场旁喝斥马库斯时是…… 至少在摄影教室那近乎调情般的关切也是…… 那抹阳光，与这份名单上的死亡阴霾，格格不入！ 为什么在记忆的碎片里看不到任何暴力的引子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伊桑詹姆斯，为什么会出现在死亡的名单之上 这个疑问如同骤然聚拢的阴云，沉重的笼罩在在杰西卡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