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顾言辰的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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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午后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沉而稀薄，透过古色古香的窗棂，在静谧的茶室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尘坐在临窗的位置，面前是一杯刚刚沏好的太平猴魁，茶汤清碧，芽叶舒展如旗枪，散发着清冽的豆香。他并非应邀而来，只是顾言辰派去的人言辞“恳切”，地点又选在了这处据说环境清幽、不易被打扰的私人茶舍，他便来了。于他而言，见与不见，并无甚分别。 门被轻轻推开，顾言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刻意营造出一种随性又不失力量的姿态。他的目光在茶室内扫过，最终落在临窗独坐的叶尘身上，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 “叶先生，久等了。”顾言辰在叶尘对面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算是礼貌的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封的寒意。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是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知道你的来历，或者说，我知道你‘没有’来历。” 叶尘端起茶杯，浅呷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庭院里一株叶片渐黄的银杏上，对顾言辰的话恍若未闻。 这种无视的态度瞬间激怒了顾言辰，但他强压着火气，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个来自不知名深山，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甚至连一张像样的行医执照都没有的人。靠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民间偏方，侥幸治好了傅叔叔的旧伤，就以为能攀上傅家这棵高枝了叶尘，你未免太天真。”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叶尘面前。“这里是五十万。拿着它，离开傅雨霏。从此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要再踏足这个城市。”他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仿佛在打发一个碍眼的乞丐，“这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你根本不属于她的世界，硬要挤进来，只会自取其辱，也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叶尘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缓缓落在面前那张支票上。数字后面的一串零，在温煦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讽刺的光泽。他没有去看支票，而是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正视顾言辰。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顾言辰预想中的愤怒、羞耻或者慌乱，反而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倒映出顾言辰此刻那强装镇定下的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顾先生，”叶尘开口，声音清朗平稳，没有丝毫波澜，“我与雨霏之间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外人”顾言辰像是被这个词刺伤了，冷笑一声，语气变得更加尖刻，“我和雨霏之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我们在一起三年！我了解她胜过了解我自己！你不过是个她为了应付父母、一时冲动找来的挡箭牌！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无足轻重的契约工具！” 他刻意加重了“契约工具”四个字，试图撕开叶尘那层令他不安的平静伪装。 叶尘静静地听着，直到顾言辰说完，他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瓷杯与木质茶托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 “你说完了”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顾言辰被他这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威胁和利诱的话竟一时堵在了喉咙里。 叶尘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看着那片旋转飘落的银杏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茶室里： “她是我的妻子。” 不是“傅雨霏”，不是“傅总”，而是“我的妻子”。 没有激烈的辩驳，没有愤怒的宣告，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一个由一纸婚书确立，却在日夜相处、彼此守护中，被赋予了远超契约内涵的事实。 这句话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顾言辰的心上。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比。他死死地盯着叶尘，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或心虚，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他无法理解的宁静与笃定。 “妻子”顾言辰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荒谬与暴怒，“你以为一张纸就能代表什么叶尘，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傅家水深，不是你能搅和的。如果你执意要赖在雨霏身边，我会让你知道，有些代价，你付不起！”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叶尘终于转回头，正视着顾言辰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神色。 “顾先生，”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执念过深，易入魔障。你气脉浮躁，肝火已伤及脾胃。若再不知收敛，恐生大患。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顾言辰那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也未曾瞥一眼桌上那张代表着羞辱与交易的支票，径直站起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茶室。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顾言辰僵硬的背影和那张孤零零躺在桌上的支票上，空气中只余下太平猴魁渐渐冷去的余香，以及一种无声的、剑拔弩张的冰冷气息。 叶尘的回应，轻描淡写，却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具杀伤力。他不仅拒绝了顾言辰的要求，更以一种顾言辰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宣示了对傅雨霏的主权，甚至……还反过来“诊断”了他的状态。 顾言辰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叶尘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狠厉。 “叶尘……我们走着瞧！”他低声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这场约见，不欢而散。但它撕开了平静的表象，将两个男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彻底摆上了台面。而风暴的中心——傅雨霏，对此还一无所知。